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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喜欢孤的身子麽?◎
狴牙卫之名如雷贯耳,其中逼供的酷刑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上百千种,花样不穷,府中看热闹的奴仆闻之都当即变了颜色,慌忙悉数散去各干各活了。
那小厮脸上也陡然升起惊惧来:“……二小姐还请稍後,奴才立刻丶立刻就去通传侯爷!”
说罢便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路过门槛时由于太慌太急,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这厢程挚正在与沈氏院里,与妻丶子共用午饭。
今早早朝上他发现肖全不在,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人正在狴牙卫的狱中。再一打听他才知道,昨夜户部上上下下几乎叫狴牙卫抓了个干净,带头抓人的竟是太子殿下。
他心绪不安,回来先去了趟肖氏那儿,将此事与她通了个气,又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再又来到沈氏这边看儿子。
大考已迫在眉睫,沈昭正闭关苦读,小儿程麟却吵着要表哥相陪,又不开始好好吃饭,一顿饭磨蹭了大半天还未吃完,本就叫他火大,结果又有人来通报二女儿到访,还带了句云里雾里的晦气话。
他撂了筷子,风风火火地便来了。
程挚在前厅的主人位坐下时,脸色自然不好看,连带着语气也是不善:“何事竟有空肯回府了?”
父亲一上来就兴师问罪,程时玥下意识将凉了的茶水又抿了一口。
茶水苦涩,唤起了她与父亲之间许多不好的记忆。
但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丢份,行了礼道:“女儿今日来,是为了跟父亲了解一些实情。父亲今日应已知晓,肖大人昨夜叫狴牙卫给拿了,女儿此番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程挚立刻警觉起来:“你难道知道些什麽?”
但转念他又想,狴牙卫昨夜抓人,就连他都是今早才得知的,他这女儿又能知道些什麽?她不过是一任流外的六品女官,太子对她就算信任,但总归不会将如此机要的事情也告诉她。
那她这麽说,难道是因为上回宴席上的事记恨在心,故意回来装神弄鬼?
程挚本就心情不佳,又见到这久不归家的不孝女儿,他的火气便“噌”的上来了:“你还知道回来?这麽多天,你连休沐都不曾归家看一眼,叫我和你母亲背负待女不慈的名声,你父我都已然成了同僚在背後的谈资!如今回来一趟,凳子还未坐热,就胆敢来质问我?”
他想起上次与她一别,还是在宫中,当时他好说歹说,要她休沐时回府转转,莫要叫人说了自家闲话,她却推脱说从太子那边抽不开身,迟迟不肯回家。
也不知太子这东宫到底是有多少事要她做?这托辞实在可笑。
程时玥知道程挚心有怨气,解释不清,只好直入主题:“敢问父亲去年时前往榆州治水,是具体哪日上任的?那些修缮堤坝的款项和赈灾的款项,又是否过了父亲的手?”
“这些问题非常重要,还请父亲如实回答。”
程挚一愣,旋即怒道:“你这是怀疑我贪墨?你好大的威风啊!”
“是的。”程时玥看着父亲,如实道,“实不相瞒,狴牙卫已盯上侯府,父亲应当有所察觉。”
程挚又是一愣。
他其实并不知肖全是犯了什麽事,但今日总觉得心慌,下朝时他一路乘马车回府,家丁总说有人暗地跟着他们,听得他心中直发怵。
“……你唬我的吧?”程挚将信将疑,“狴牙卫办事是何等的机密,你怎有资格知晓?”
“女儿已经提醒到这个地步,父亲难道还猜不到,肖大人是为何事被抓的麽?”程时玥声音沉沉,道,“他如今凶多吉少,狴牙卫也随时会来侯府拿你,若是父亲现在还是避而不答,到时候女儿便是想替父亲澄清,都无能为力了!”
“肖全……是因为贪墨了赈灾款?”程挚似乎想起了什麽,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却道,“你好大胆子,你在威胁我?”
程时玥一向柔和恭顺的面容上,忽而挂了两分淡淡的讽意:“今日还愿尊您一声父亲,是女儿还念您一分养育之恩。此番愿来侯府找父亲一趟,也是女儿看在娘亲和两位妹妹的份上。”
“若是父亲不愿相告,女儿自不敢强求。只是到时所有事情都由殿下定夺,父亲就不要事後来怪女儿未提前告知。”程时玥淡声道,“父亲放心,太子殿下办的案,从无错漏,也绝无偏私,到时候定不定罪,自有公论。”
说罢,她朝程挚缓缓行了一晚辈礼,随後转身离去。
“等……等等!”
要跨过门槛时,身後传来程挚有些慌张的声音:“阿玥,你可……你可愿相信为父?”
程时玥淡淡地答:“那便要看父亲,能对我说多少真话了。”
……
正是午後歇晌的时间,整个侯府里里外外,都静得出奇。
沈氏忙着哄心肝儿子睡觉,一边不忘打听前厅里的事儿,谁知派去的人都说,侯爷派人将前厅围了个严实,叫他们不敢接近。
沈氏心中便奇了怪了,丈夫离去时分明是兴师问罪去的,现下怎麽还不见他对这庶女发火罚跪?
侯府正院,庭前的树叶抽出了新芽,在午後的春光下慵懒地舒展。
前厅里的气氛却紧张得吓人。
程挚口舌说干,将一切细枝末节都跟女儿托出後,终于有些脱力地靠在椅子上:“我如今已全数告知了你,你有何建议?”
程时玥垂眸沉思,道:“按本朝律例,自首者可适当从轻。父亲未参与此事,但终究是履职不力,被人钻了空子,是以此事可大可小,关键就在于父亲要尽快去向殿下陈情,并自请辞官削爵。”
“那怎麽行!”程挚“噌”地站起,“永安侯府世代荣昌,好不容易到了我这一代,你竟然叫我辞官——”
“父亲还不懂圣上与殿下的性子麽?若非此事牵扯甚广丶严重至极,怎会出动狴牙卫连抓数名朝中重臣?父亲可还记得,上回狴牙卫抓这麽多人是何时?”
“这我怎会记得……”
他心中突然一跳,猛地想起,上回闹得如此之大,还是二十几年前……那年女帝登基伊始,帝位不稳,有人趁此机会通了外敌,最後女帝血洗朝堂,杀尽了叛臣贼子,狴牙卫也是从那时起才令人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