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少宗主快请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宴席已摆好,请您赏脸。”
蔺怀钦的进退有礼让秦偃愈发满意,在蔺怀钦提到想要灵鹤谷帮忙解影九几人身上的毒时,秦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少宗主放心,‘同辉’此毒虽然刁钻,但并不难解,只是有几味药寻起来不太容易,需要一些时间。”
蔺怀钦执杯为礼,微微颔首,“多谢秦谷主。”
这间悬于峭壁的会客厅,连空气都浸着百草淬炼後的暗香。
秦偃位于主座,身後整面墙壁被凿成蜂巢状的药格,数百个青玉小屉表面浮凸着朱砂写的药名。当山风掠过,那些玉屉便发出风铃般的轻响。
两人饮了几盏酒後,秦偃率先开了口,“不知蔺宗主最近身体如何了?前段时间,他还派人来我这,要了两对同命蛊。”
蔺怀钦顿了顿,“同命蛊?”
“对。这是灵鹤谷独有的一味药蛊,分为母蛊和子蛊。若是分别置与两人,则两人同命,一生则生,一死则死。”
“这蛊,有解法吗?”
秦偃笑了几声,“少宗主,我这同命蛊千金难求。更何况,来求同命蛊的,都是些用情至深的人,他们恨不得生同衾死同xue,又怎麽会求解药呢?”
青灰色石壁上攀着纹路怪异的藤状浮雕,在铜灯摇曳的光晕里嶙峋怪异。
山风阵阵,无端的让蔺怀钦有些寒意。
莫非蔺迟玄已经油尽灯枯,到了要靠同命蛊续命的程度了?
但此时不是细究的时候。他缓缓舒了一口气,收敛心神,道:“秦谷主,晚辈此次前来,还带了些礼物,望您笑纳。”
侍从们把一个大箱子擡了进来,那是跟随着秦砚冰上马车的其中一箱。
箱子打开後,满满的一箱火药,和一沓卖身契。
蔺怀钦朝他举了举杯,“这些火药是我改良过的,比现下流通那些威力要强,更易控制。如果秦谷主需要,我可以帮忙装填布置。剩下的是卖身契,是我给您买的一些武力雄厚的武士与仆役,望秦谷主收下。”
灵鹤谷世代行医,弟子们一心钻研医术,门派最缺的就是武士与防卫。
秦偃眯了眯眼睛,靠着椅背许久,才沉声道:“少宗主这些可不是薄礼。”
蔺怀钦坐得端正,腰背如松柏般笔直,气定神闲地笑了声,“秦谷主客气,都是些小玩意,若是能入您的眼,日後想要多少,也是您一句话的事。”
成年人的话语,句句不谈利益,句句都是利益。
秦偃沉吟片刻,试探地松了口,“少宗主的条件是什麽?”
“不敢说条件,”蔺怀钦举起杯盏以示敬意,“希望秦谷主给我个机会,让我与灵鹤谷结成联盟。”
秦偃松了口气,“灵鹤谷一向与夜泉宗结好——”
蔺怀钦微擡下颌,目光清明又冷冽,“不是夜泉宗,是我,蔺怀钦。”
秦偃眼皮猛地一跳,杯盏里的酒倾倒在铺着百草图的桌上,酒味浓烈到呛人。
从会客厅出来已是深夜,崖上风寒,峭壁上的松树堆着雪,风一吹就簌簌抖落一地白霜。
“小九?”
蔺怀钦试探地喊了声,没有看到影九的迎接,叹了口气。
这小影卫,一定是跟影七他们玩的忘乎所以了,都忘记了与他的约定,要来会客厅接他。
蔺怀钦垂眸,逸了点无奈的气息,迈步朝秦偃安排给他的住所走去。
月明星稀,北风猛烈,弯曲陡峭的山道上没有丝毫人影,蔺怀钦搓了搓手,呵出一片茫茫雾气。
突然,几声痛苦的喘息,混着被搅动的冰水,不太平地响了起来。
蔺怀钦神色蓦的一变——
他认得出,这是影九的声音。
沿着声音的方向一路追寻,蔺怀钦很快在崖底看见了泡在冰池里的影九。
影九赤着身体泡在池中,双眼紧闭,神色痛苦,睫毛颤动时抖落的冰粒坠在他唇上,泅开一片苍白之色。
“小九?!”
一双烧得几乎要崩裂的血红双眼撞进了蔺怀钦的视线,原本干净澄澈的眼睛如今血丝密布,狰狞诡异。
蔺怀钦的心一下坠入深渊。
小九身上的毒,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