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因为今天有在枕流舫听皇帝说他有怪疾,遂这会儿尽管婆母将话讲得遮遮掩掩,她也大抵明白了淑妃的艰难处境,也明白了自己曾在宫里绣观音像时,明明颇得帝宠的淑妃,为何会奇怪地向她询问讨男人欢心的方法。
皇帝真的有难以亲近女子的怪疾,他并没有拿这事骗她。是她当年在渡月山密室中的所作所为,让皇帝有了这怪病吗,这是她……欠下的孽债吗……
深重乱绪纠缠,无法对任何人言说,慕晚这会儿只能做孝顺儿媳,对婆母的教导和嘱咐,说着一声又一声的“是”字。
谢夫人看慕晚这样和顺听话,渐将心里对慕晚的闲气抛了大半出去,叹了一声,握着她的手道:“你既嫁进来了,就是谢家的人了,不仅你自己要得体规矩,不能让谢家在外面丢人,日後凡事也都要与谢家共同进退丶荣辱一体,明白吗?”
在慕晚的又一声“儿媳谨遵婆母教导”中,马车驶停在了谢府门前。谢疏临就在门後附近等待,听到马车声响,立即迎出门,同慕晚一起,一个车下,一个车上,共同搀扶母亲下车。
夜色深沉,时辰已接近亥正了,谢夫人不用儿子儿媳送她回居处,摆摆手道:“你们都尽早回房休息吧。”自在几名侍女的陪伴下,往府中澹怀堂方向走去。
目送母亲走远後,谢疏临与慕晚回到了他们居住的清筠院。在慕晚回来前,阿沅就已在谢疏临的伴哄中睡着了,慕晚因心中如乱麻纠葛,犹为想见见阿沅,尽管阿沅已睡深了,她还是轻步来到了阿沅的房中,借着榻灯,凝看向榻上孩子香甜的睡颜。
想着阿沅生父今日对她说的那些话丶做的那些事,慕晚心中如有千针在刺时,她身边的谢疏临含笑轻问她道:“宴上可有桂圆糖糕?可有带些桂圆糖糕回来?”
阿沅特别爱吃宫里的桂圆糖糕,在知道娘亲今天要进宫赴宴後,央求娘亲,如果宴上有桂圆糖糕这种点心,就用帕子包几块带回来。但慕晚因为枕流舫中事,早将阿沅的央求给忘了,也根本不知道寿宴上都有什麽吃食。
“……我忘了……”慕晚低声道。
“哎呀,阿沅明天起来,可能要有点失望了”,谢疏临轻笑一声,又道,“不过无妨,待我入朝面圣时,恳请陛下赐一盒桂圆糖糕给阿沅,阿沅是陛下的表侄,陛下不会对阿沅小气的……”
谢疏临正说着,却听妻子忽地声高道:“不要!”突然的一声,令榻上熟睡的阿沅,都不由在睡梦中微皱了皱眉头。
“……不要……不要这样……”一时失态後,慕晚努力控制住心绪,将声音压低,尽量平静地道,“阿沅与陛下实际毫无亲缘,算不得陛下的表侄,还是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阿沅,不要拿阿沅的事打搅陛下……”
其实谢疏临觉得不算打搅,陛下之前有给阿沅赐过一次桂圆糖糕,只是当时慕晚在宫中绣观音像,不知道这回事。但看妻子这会儿这般反对,谢疏临也就没有对此多说什麽了,只温声道:“夜深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慕晚低首亲了亲阿沅的脸颊,仔细掖好阿沅身上的被子,方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和谢疏临的寝堂。在沐浴更衣丶吹灯上榻後,慕晚因为心事深重,自是难有睡意,虽然早将双目阖着,但其实一直未睡。
而她枕边的谢疏临,也许久都未有困意。新婚燕尔,谢疏临自是血气方刚,但想着妻子今日入宫赴宴,许多应酬交际下来,定然身心都十分疲惫,遂也不想打扰妻子安睡,只是情难自禁,在凝看妻子“睡颜”许久後,轻轻靠近前去,吻啄了下妻子的唇。
谢疏临就只是想轻吻一下妻子的唇而已,却见“熟睡”的妻子猛地睁开眼来,身体也下意识後退,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谢疏临以为是妻子睡眠浅,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将妻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连忙向她道歉。但慕晚并不是被谢疏临所吓,而是仍是被皇帝所吓,尽管皇帝此刻人并不在这里。
当在帷帐幽色里闭着眼时,慕晚满心都是今日在枕流舫被皇帝强迫欺凌的情景,她不知自己该怎麽办,皇帝令她明日起再度入宫刺绣,应不是对太皇太後的孝心,而是为他自己能够方便行事,如果接下来一两个月里,皇帝都会像今日那样对待她,甚至对她做更加无礼过分的事,她要怎麽办呢。
心中忧灼时,唇上亦似又有灼火般的碾痛,慕晚正为皇帝那时强吻她的事心里煎熬,仿佛又被那样不可一世的蛮横力量强势占有,被侵吞呼吸,被反复折磨时,忽然唇上被人触碰,自是狠狠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不知不觉睡去,又堕入了白天那场可怕的噩梦中。
但心跳剧烈地睁开眼时,却看到了谢疏临歉然的神情,她不是在那枕流舫上,她是在和谢疏临的家中,在夫君谢疏临的身边,她的夫君是因为爱意而亲吻她。
谢疏临见妻子眸中颤闪着受到惊吓的恐惧,虽觉妻子有些反应过度,但也深感抱歉,忙将妻子拢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後背,温声安慰她,要将她再度哄睡。
但妻子却未继续睡,她在他怀中微仰首看他,柔弱眸光轻轻颤了几下後,忽勾双臂搂住了他脖颈,主动亲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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