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迈出?几步,想到什么,他又回眸看?向宁祈,温声叮嘱:“你就在这里?等我,莫要乱跑。若是殿内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要惊慌,等我回来。”
不就是去瞧瞧宋昭么,有必要这样交代么?搞得?像是去单刀赴会见仇人一样。
宁祈不明所以,便也只好点头应了句“好”。
见她答应,宋怀砚这才收回目光,又对身侧的小太监吩咐道:“郡主体寒,记得?教人给郡主添件寒衣。”
“诺。”太监赶忙应下?。
跟着小太监,宋怀砚步入了龙霄殿。
龙霄殿是宋怀砚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前世数十年腥风血雨、爱恨交织,他都是在这里?独自度过,默默啮咬着岁月从掌中流逝的孤寂。
不过自重生以来,出?于对他这位父皇的恨意,除了宋昭亲自召见,他极少主动前来此处。
殿内宽阔恢宏,他走过漫长?的夹道,长?靴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细数着熟悉的装潢,仿佛是在细数前世的光阴与爱恨。
步伐愈来愈轻,直到在寝殿前顿住。
小太监将宋怀砚引到此处,再次恭顺一礼,便默默退下?。
一帘之隔,便是他如?今病重的父皇。
宋怀砚轻抬苍白修长?的右手,指尖触及滑腻厚重的帘子时,却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在畏惧什么。
或许是他不想面对自己的父皇,不想面对前世浸满鲜血的爱恨,也不想面对宋昭如?今的真相。
尽管他已猜到了几分?。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
宋怀砚缓了口?气,凤眸微敛,终是掀开了帘子往里?走去。
冬日寒风瑟瑟,寝殿内的窗户都紧阖着,屋舍之内昏暗阒寂。借着帘子外透过的微光,宋怀砚这才瞧清了榻上父皇的容颜。
被褥盖了厚厚的好几层,衬得?榻上之人愈发形销骨立起来。他半阖着眼,薄唇没什么血色,听到动静这才侧眸看?过去,低声唤了一句:
“怀砚,你来了。”
嗓音噙着无力与喑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宋怀砚没有应声,只是迈步走到了宋昭的身前,呼吸也渐而?艰涩了几分?。
他如?今刻意避着不愿见宋昭,宁祈觉得?是有失礼仪,她怕天下?人都误解他。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如?今一看?到父皇病重的容颜,他想到的却是冷宫之中母妃的枉死;是自己被折辱了数十年,将原本?良善坚韧的心折磨得?面目全非;是昭明台上的那?杯毒酒,是此后无尽的深渊与绝望……
他叹息一声,将万千思绪都吞咽下?去,艰难地唤了一声:“父皇。”
“快过来罢,好孩子,”宋昭拉着他的手,宋怀砚甚至能明晰地感受到其上的每一道皱纹,“让孤再好好看?看?你。
“往后……怕是看?一眼少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