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林知画也没急着开口,伸手打开车载音响,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在车内。
车平稳开出酒店,不急不慢跟在薛泽宇车後边,停在红绿灯前面时,林知画才问起正事:“在想杜谦的事?”
转向车窗,声音恹恹的,“这个案子在当年社会影响很大,网络舆情也很严重。信息太多太杂,很
他刚才用手机随便一搜,跳出来的全是对施暴者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指责,轻飘飘说两句同情的话,最後再假模假式给广大父母几句警醒。除了校园暴力这一块的法律更新,人们最关注的就是凭借此案一战成名的年轻律师。
是谁,经历了什麽磋磨,他的亲人又是如何舔砥伤口。
“阿衍还记得小时候说长大了想当超人吗?”林知画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没说过。手,“但肯定没想过会当律师。”
18岁前的傅盛衍从讼棍,还是最“臭名昭着”的那种。诟病,尤其是干刑辩这一块的,钱少活多,还得天天跟公情後,他接的刑事案件才越来越少,重心渐渐转向民事领域。
他从小就很聪明,学什麽东西都快,这也导致他做大部分事只有三分钟热度。
小时候对计算机有兴趣,觉得黑客很酷,长大了当个世界顶级的黑客也不错。刚回到傅家时,作为傅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跟傅瑾年学习管理公司,总裁办公室坐了没有几天,又悄悄摸摸溜回林知画家。
在傅盛衍的软磨硬泡下,傅瑾年和沈微微没再坚持让他念本市的私立国际学校,任由他跟着林家女儿一路上的公立院校。
杜谦不仅是他们的高中同学,念得也是同一所初中。傅盛衍喜欢吃学校门口的煎饼,摊煎饼的大姨正是杜谦的母亲罗明曼。一来二去,他们和罗姨关系越来越好,和经常在旁边收银的杜谦也熟悉起来。
初中毕业後,傅盛衍还在感慨以後吃不到初中门口的早餐时,熟悉的煎饼车就出现在一中大门口。
傅盛衍大喜过望,巧的是,杜谦还成了他们同班同学。上了高中的小屁孩更加自以为是,学了不少成年人的糟粕,比初中时更喜欢攀比,打压其他人来彰显优越感。
很快,就有人拿杜谦他妈妈是卖煎饼的说事,傅盛衍听见後当场把人教训了一顿,第二天押着他去了罗姨的煎饼车前面道歉,事後还给全班买了一份煎饼。
能博得傅大少爷的青眼,煎饼味道自然没话说,罗姨的手艺很快又俘获了一大批新顾客。尤其是知道杜谦家庭困难後,不少同学会特意去照顾他家的生意。
直到高二的下学期,有个自称杜谦父亲的男人天天来学校门口闹,没多久,杜谦就突然转学了,家也连夜搬走。
後来听说他去的是一所私立学校,寄宿制,管理严格,不让陌生人进校。
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放学时间不太一样,傅盛衍很久都没见到杜谦,他妈妈也不来一中卖煎饼了,只偶尔会在手机上聊几句。再听到杜谦的消息时,就在A市的新闻头条上。
“一开始,媒体只说是育林中学有学生压力太大跳楼了,还在感慨这届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林知画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有些发白,“後来就出现了各种博眼球的标题,什麽‘校园霸凌’丶‘富二代杀人’丶‘不是自杀是谋杀’等等,赚足了社会关注度,但没多久这些发声的媒体就销声匿迹了。”
“从媒体发布的照片中,我们班有人认出那个跳楼的学生正是杜谦。”说到这,她的心里重重跳了一下。
“杜谦跳楼的事他的班主任拖了三天才联系的罗姨。看了他身上的伤口,罗姨怎麽也不相信,就去学校闹,但校方一直不出面。等警方找来时,学校丶老师丶同学都统一口径说杜谦是压力大才跳楼的,又把他的成绩单和作业都贴了出来。他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作业也经常不交。”
林知画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案子一时陷入了僵局,最後还是隔壁班一个女同学,偷偷把杜谦被霸凌的事告诉罗姨的。”
“他去的是育林中学?”傅盛衍垂眸,这个学校他有印象,招生噱头之一就是“留学直通车”,和国外多所学校都有协议,大部分愿意花钱来读书的,都是高中毕业後直接走出国留学的路子。
“对。”林知画点头解释道,“育林中学是封闭式管理,学生们都住校,一周才能回去一趟,高三生放月假,一个月才能回两天。这些封闭式的寄宿制学校容易形成区别于外界的独特秩序,它的内部通常存在清晰的等级结构,新成员需要学习并融入这种内部文化才能更好适应。像杜谦这种转校生,进去很大概率会遭到排挤。”
剩下的话她没说,但傅盛衍已经从新闻中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後面的故事。
育林中学师资力量雄厚,日常管理十分严格,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这个学校,学生也轻易出不去。
育林中学的入学名额是罗姨好不容易托关系弄来的,为的就是让他心无旁骛安心高考。杜谦成绩不错,是有望冲刺A大的好苗子,育林的领导很快答应他的入学申请。
杜谦是个转校生,在班里有点格格不入,再加上他家里比较困难,被排挤被欺负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每天睡湿的被褥,作业和课本也总会被浸在洗手池里……还有更多的隐形霸凌,老师不想管,也管不了这群作威作福的二世祖。
这些杜谦都忍了下来,他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已根本没能撑到高考那天。
“——快看,有人从楼上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