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走吗?”年轻女人转头看着我,“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做什麽的?不怕被传染?”
传染?
我不怕。
我也知道她们是做什麽的。
我已经25岁,是个成年人,并且也交往过几任男友。
在费城也有不少像她们一样的人。
鲜艳的妆容,夸张的穿着打扮,以及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
都如出一辙。
不管在地球的哪一端,拥有相似经历的人,她们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并且我不认为,她们有什麽不可靠近的。
我笑了笑,用着依旧很拙劣的中文回应她,“我知道,但是我不怕。”
女人的脸色变了,忽然有些怔愣,随後又自嘲地冷笑了一声,继续抽着手里的烟。
我们熟识之後,她才告诉我。
城里的人都觉得她们有传染病,所以每个月一次的放风日,她们都会找一个没人管的小孩,拿着崭新的餐具,去帮她们买米线。
吃完就扔。
下次再买新的。
“很多骂我们有病的人,在我们扔掉饭盒後,还偷偷捡回去继续用呢。”
说这话时,她唇边带着嘲笑,又带着苦意。
“我以前跳皮筋很厉害的。”
又是一个“放风日”,她吃完米线後,靠在墙角晒太阳。
远处是几个小女孩在跳皮筋,这是一种本地儿童间流行的游戏,我见过几次,小孩们很聪明,一根简单的绳子就能玩出许多花样。
“为什麽是以前,现在不跳了吗?”我问到。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那是小孩才玩的。我这种大人……这种人,早就不玩了。”
我见她一直盯着那条皮筋看。
“你想玩吗?”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过去吓着她们了。”
她忽然来了许多兴趣,跟我讲了许多话。
“不过现在跳皮筋的口诀跟我小时候的完全不一样。”
“小时候我爸不让我出门跟别的孩子玩,我就只能远远地偷看别人玩。但是我脑子清楚,看两次就能记住所有的口诀跟花样。”
“後来有几次趁我爸喝醉了,我就跑出去跟别人跳皮筋。”
“口诀是这样念的: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马兰花开幸福来,勤劳的人儿热爱它。”
“我姐也说我跳得好……”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方才讲述自己跳皮筋趣事时,亮晶晶的眼睛,也有些暗淡了。
“王勤,你说。勤劳的人,会等到幸福来临的那一天吗?”
她忽然这样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希望的幸福,是什麽样子的呢?”
她俯下身子,环抱着双腿,下巴垫在膝盖上,望着前方,阳光下玩耍的小女孩们。
“幸福啊,幸福就是回到从前,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我能阻止很多事情的发生。这样,我们就会幸福了……”
我点点头,然後提醒她。
“但是听起来,更像是後悔。”
她怔了一下,然後笑了,眼睛里却隐约泛着泪光。
“对,是後悔。”
“如果没有我,姐姐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