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不经事儿,有时想岔了,家里又一团乱,可不就容易想不开麽?
周竹想到这,看了青木儿一眼,青木儿年纪也小,遇到的件件都是难事儿,也难为他能撑到现在。
青木儿被阿爹摸了摸头,疑惑了一下:“阿爹,怎麽了?”
周竹笑着没解释,拍了拍青木儿肩膀说:“木儿是不是长高了些?肩膀快高过阿爹了。”
“是麽?”青木儿站到周竹旁边,比对了一下,还真是长高了一点,去年做衣裳的时候,他的肩膀比周竹要矮一点,现在已经和周竹齐肩了。
幸亏那时周竹做衣裳是往长了做的,不然这会儿裤脚就得短一截儿。
“年底还能再长长,到时就高过阿爹了。”周竹笑了一下,把姜水给青木儿:“去劝劝雨哥儿,他这事儿啊,还真不能怪他想不开。”
青木儿满是疑惑地端了姜水出去,他给了田雨一碗,自己端着一碗喝了。
姜水放了点儿糖,喝起来有些辣,回味却很甜。
青木儿怕田雨干坐着会多想,便到小院外摘了点儿野花进来,教田雨做了朵简单的小簪花。
“你压着尾巴,别让花茎折断,断了编上去会歪。”青木儿轻声说:“你看我压的方向。”
田雨来了兴趣,凑过去仔细看,学着青木儿的动作,跟着做了一朵简单的小簪花。
“木哥儿,你真厉害。”田雨苦恼道:“我就什麽也不会,就只会花钱……”
青木儿哑言了一会儿,说:“你一定也有厉害的地方,只是做惯了,没注意罢了。”
“不可能。”田雨耷拉双眉:“要是我有你这般厉害,我就不会被退亲了。”
“退亲,绝不是你的问题,是许家那边的人不好。”青木儿说。
田雨瞟了青木儿一眼,小心翼翼道:“可是,我被退了五次,也都是那些人家不好麽?”
青木儿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一时忘了要说什麽,他怕田雨多想,连忙扯了个笑,说:“这丶这兴许是……缘分不够,你莫要多想——”
“木哥儿,”田雨打断他,失落道:“你别安慰我了,我都知道的,村里我也听多了,我爹爹说就是因为我总花钱,那些人才退亲的,可是丶可是那都是我攒下的钱,我怎麽就不能花了?我又没花那些人的钱。”
“不是因为这个。”青木儿面上有些严肃,说:“那是你攒下的钱,你还未嫁过去呢,钱财之事同他们无关。”
“可我爹是这麽说的……自从被退了亲,他就总骂我,今天还要打我。”田雨瘪了一下嘴,把哭腔憋了回去:“木哥儿,我不想嫁人了。”
青木儿拿了块干净的布巾给他,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
不过田雨也不用他接,这话不过是气话罢了,无论如何,哪怕退亲十次,他也得嫁人。
只是好人家轮不到他,也不知最後会嫁去哪儿,离家远不远。
原先订了亲的许家住在镇上,离家不远,想回来就能回来,以後再相看,还不知能不能遇到这般近的好人家。
“许家不是什麽好人家,退了亲,一定是老天爷在帮你。”青木儿不想说太多关于许家的事情,他不想给子玉带来任何一点可能有的伤害。
小倌儿被卖去那样的宅院里,日子本就不好过,若是让许家听到些风言风语,怪到子玉头上,被打死都没处伸冤。
田雨有心想问许家的事,不过看青木儿不愿多说,也就没深问。
他觉得青木儿做簪花厉害,人也好,说的话一定有道理,点了点头,应下了。
田雨留到了做晚饭前,青木儿劝了一下午,总算把人安抚好。
跳河的念头一散,田雨开始後怕,如果那时真的没了,他就见不到爹爹娘亲,镇上首饰铺子再出新簪花,他也戴不了了。
这般想着,他戴上自己新做的簪花,火急火燎地要回家去。
青木儿把田雨送进了家门,婉拒了田家留他吃饭,他看了看天色,脚步一拐,往村口走去。
田家离村口不远,赵炎下工快回到了,正好去村口接人。
村口的大樟树下有一个小草棚,平日村里人都是在这儿等牛车,这会儿临近傍晚,牛车还未从镇上回来,小草棚里没有人。
青木儿站在小草棚前,时不时往路口张望。
天边落日晚霞,给眼前的泥路映照成了丹黄色。
四周只有他一人,晚风吹拂,一旁半人高的野草沙沙作响。
野草辨不出颜色,只能看出摇曳的暗影,就连远方走来的人,都瞧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人影的轮廓上了一层明亮的黄,和泥路上拉着长长的影子。
青木儿往前走了两步,和长长的影子拉近了距离,他看不清走来的人面容,却能认出那高大挺阔的身躯,如远山辽阔如落日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