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往後划过,贺琨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十来分钟才开口说话:“我哥已经找到了,你和刘助安排人手对接,等对面消息传来便立刻行动,定要将人平安接回。”
他的手搭在窗边有节奏地敲击着,很快再次叮嘱道:
“做局将哥走的人是宋榄,还有纪明冉,纪明冉应当不会再出手阻拦。但是宋榄的实力不可小觑,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别人欺负了去。”
“是,我们定将贺总顺利接回。”贺琨刻意含糊的消息,冯平机敏地没有多问,只是担保势必要将贺青峰顺利接回。
贺琨点点头:“嗯,不回仟华了,暂时回市区公寓吧。”
冯平默了默,几分钟後平缓沉稳道:“纪明冉先生目的不纯,给您丶贺总以及集团都带来了负面的影响。如今您们的订婚日期将至,是否需要采取措施拖延或取消?”
“我和纪明冉成不了的,过些时日吧,免得来回亏欠,又牵连不断。”
贺琨从座椅旁的储物小盒中拿出枚口香糖,是前段时间戒烟时候,买来备着的,他剥开薄纸送入口中,清香的薄荷味顿时逸散。
——
首都,某会所内。
一位侍者敲门而入,低声向纪柏达汇报着什麽。
纪柏达沉思几秒後便擡起手臂,包厢内的音乐骤停,方才的喧闹瞬间被吞噬殆尽,寂静到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还有包厢外嘈杂的争论声。
陪酒的男男女女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还以为遇到了大事,个个如同受惊的鸟雀绷紧了神经,直到被保镖无声地逐次驱离後才松了半口气。
纪柏达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软处,依旧将酒杯握在指间,温吞地含入半口後,方才垂首看向地上跪伏的身影。
被叫进来的人蜷缩着成一团,头颅低垂,肩胛微微颤抖。
便衣保镖不再像刚才那般悠闲地坐着,而是无声矗立在纪柏达身後,纹丝不动。
纪柏达擡擡手,语气熟稔,似乎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哎呀,快坐起来说话,我说你都三十几的人了,怎麽每次都这样客气呢。”
“纪先生,帮帮我,”蒋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利器划过玻璃的锐利,“只有您能给我机会报仇了!”
蒋山说完後身体猛然一缩,对纪明冉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鞭挞在他身上,只是说说便害怕得嘴唇无意识翕动,始终发不出个成形的音节。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思路,颤颤巍巍地从身後的文件包中摸出份文件递给纪柏达,一副纪柏达不看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附件,一定要看的附件。”蒋山说完顿了顿,头摇摆成拨浪鼓,又连忙重复了好多次“我没看”。
纪柏达微微倾身,示意身後的保镖把东西拿过来,说实话他後面这几次,每每见到蒋山这人都有些怵。
蒋山情绪激荡极端,显然已经不太正常了,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用逻辑去分析,光是看着就叫人心里不舒服。
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文件,边缘处还粘着湿冷的汗水,纪柏达忍住恶心,将几张白色的纸张取出来。
这是一份关于兰临市小山口古建筑的汇总资讯,构陷污蔑丶泼脏水丶扣帽子,越往後看越让人不寒而栗。
纪柏达看完後,原封不动地将文件装回放在一旁,然後坐直了身子,他瞥了眼依旧在状态外瑟缩着身子的蒋山。
确实完全不知道他亲手送来的,是一份能将他自己杀死的文件。
正如蒋山喊着向纪明冉复仇,但是这场报复计划里需要的是献祭生命。
按照文件上的谋划,在纪明冉一手创办的科技公司初代産品发布会前夜,蒋山会留下封遗书後,默默地死在小山口施工地,等待第二天被人发现。
如果计划顺利实施,纪明冉的发布会很可能会由于恶性事件的发酵“摔得粉身碎骨”,并且由于小山口项目本身的重大失误,他还会被纪氏集团高层撤职处理,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
或许纪明冉失去的,会多到衆人不敢预估的地步。
所以对纪柏达来说,这就是件不亏本的买卖。
可是纪柏达却迟疑了,因为他想到了逝世的二哥纪焯。
这两件事情的作风几乎如出一辙的恶心,背後的那位操纵手将巨大的利益放在纪柏达眼前,在看不见的地方与他做心理博弈。
人性还是利益?看似任由选择,但实际上纪柏达只是那人手中趁手的工具,要为他杀人,也要为他背负骂名。
可是,令人心动的“奖励”就在面前,做还是不敢做?
纪柏达指间拈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烟丝随着他缓慢搓动而簌簌飘落,细碎如尘,静静洒在蒋山眼前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