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戏文之後
此话一出,邓丶顾二人皆举着筷子,停在半空。
谈晋死了,死在问斩前半月,说是意料之外,但也确是情理之中——
树敌无数,燕都暗处有多少人早就等着姓谈的垮台,如今一朝在槐州举兵失败,被押回京,对他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人不知凡几。
但谈晋偏偏死在了见过顾栀,死在对他说了些模棱两可,引人深思的话之後。
见对方双眉越拧越紧,邓惜心道昨日二人会面的事,此时不问也得问了,他小心翼翼斟酌着开口,“你是觉得,谈晋的死与昨日见你之间有些许关系?”
面前还剩了大半碗粥,一旁佐粥的小菜也没动多少,但顾栀还是放下筷子,没什麽胃口,神色凝重道,“我的确是这麽想的。”
见他欲言又止,邓惜会意,屏退侍奉的下人,又将凳子朝顾栀身边带,人也靠过去,伸出手握住顾栀的手腕,安抚道,“你若愿意说自然是好的,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
顾栀叹了一口气,将昨日二人的对话讲与邓惜听了。
越听,邓惜就越觉得心疼。
二人重逢後,他的确是有派人打听过顾栀这几年的情况,只知道在他和父亲离开江南後顾父因案入狱,顾栀被过继给外祖那边的亲戚,却不知道这两句话之後,竟有如此波折。
“我该早点回江南找你的。”还未等对方话毕,邓惜便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我竟不知,你这麽多年受了这般委屈。”
“都是过去的事。”顾栀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一时间厅内只他二人,静得可以听见彼此交缠的呼吸声,谈晋突然的死讯算不上什麽好事,但好歹他们可以彼此陪伴,共同面对。
“我那表姨母是家境尚可的商贾之家,她与姨夫膝下无子,当时把我过继了去也是当作亲生孩子般疼爱,非但衣食上从未亏待我,姨夫甚至在我继续念书的事上费了不少心思,不然以我曾是‘罪臣之子’的身份,怕是也不能参加科举的。”
“你姨母姨夫,确是好人。”
“只可惜他二人年轻时四处奔波做生意,长年累月之後伤了根本落下病根,还没等到我中科举就双双离世,没给我一个孝敬他们的机会。”
听得怀里的人语气不自觉地低落,邓惜心疼极了,将人抱得更紧了些,用手轻拍他的後背,哄孩子一般道,“庭朗,莫让他们见到你这般伤心难过,往後你也不是一个人了。”
“嗯。”顾栀蹭上邓惜胸前的衣衫,吸了吸鼻子,重新振作精神,轻轻挣开邓惜的怀抱,重新坐直身体与他对视,认真着神色道,“还是说说谈晋吧。”
据回话的下人说,是这日一早狱卒送饭时发现的不对。谈晋背对着牢门躺在牢房角落的稻草堆上,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动静。起初狱卒还当谈晋摆着旧时的贵人架子对自己爱答不理,气不过便上前踹了几脚,可饶是这样,他依旧没有半点反应。狱卒上手将人翻了过来,才发现他睁着双眼,七窍流血,死状狰狞,早就没了气息。
“七窍流血?”顾栀皱眉,“他是被人毒死的?”
“按说如此,可狱卒说,自你走後,便再无人靠近过他的牢房,但也可能是夜间值守松散,没有留意。”邓惜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上,喃喃道,“除了谈晋的死,还有一事尚有古怪。”
他和顾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柳凭逸。”
下人报完谈晋的死讯之後,一并将其他情况如实告知,与谈晋隔了一间牢房的柳凭逸虽然逃过一死,但却在一夜之後诡异地疯了。
“刚刚来报的时候,说的是什麽来着……”邓惜无意识地摩擦着右手拇指和食指指腹,“他说——”
“‘你们杀了他,肯定也不会放过我!让我死吧,让我死吧’……”顾栀接过他的话,同样陷入疑惑和思索,“莫不是他看到了毒害谈晋的凶手?”
“确有这个可能。”邓惜点头表示认可,“或许,他不光看到了,还可能认识这个人。”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