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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第20章

敏敏像一朵巨大的棕色岛屿。江显挪着僵硬麻木的双腿在水中朝它靠近几步，它迅速地吸水，颜色变深，然後缓慢沉没。于是江显停止靠近的步伐，站在离它一米远的地方垂下脑袋。

天边熹微，于文进拎着他的衣服将他提起来，看着他让他自己换衣服吹头发。

完整的一夜过去，他身上没有伤口，屋内没有物品损坏，也没有人撕心裂肺。只是後面几天生了一场大病，发烧到昏迷的程度。

江上月不回家，于文进俨然成为这些佣人新的主人，即使是春节过後他们返工或多或少地察觉出一些端倪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江上月。江显在那段时间反复地生病住院，中药颗粒混杂着西药塞进嘴里，空腹吃都能喂饱自己。原本还算健康的体魄如同旱季植物，迅速地枯萎下去。

于文进混进江上月的圈子里，交到许多朋友，出门时西装革履，回来後将江显从床上拎起来扔进游泳池里饶有兴趣地观看。江显甚至已经习惯这种遭遇，放弃向佣人求助，也放弃联系江上月。

後来于文进出轨了。

他用江上月的钱包养了一个女人，一个纤细异常的女人，娃娃脸，总是笑。他们堂而皇之地在房子里做，没有丝毫羞耻心地叫喊。但江显实际上挺喜欢这个女人来家里的，因为于文进会暂时忘记折磨他。直到有一天，那女人来时撞见于文进宿醉睡觉，她看到出门找水喝的江显，抓住江显，意图明显地和他聊天。问他关于江上月的信息以及于文进私底下什麽模样，他们的关系究竟如何等等。

女人与他讲了半天，江显装聋作哑地不回答，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她。女人叹了口气，转眼看到于文进眼神戏谑地靠在扶手边的身影，江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杏眼平静如黑曜石。

女人走後，于文进抱着手臂走进江显房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拖着江显往外走，而是坐在床边。

床垫塌陷进去，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说话时江显似乎能看见他粘稠的唾液在唇齿间滚动：“阿显，我突然发现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江显没有理会，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睡在床外侧，敏敏被他放在床里侧。他想保护敏敏，但是缩起来都没有敏敏的肚子大。

粘稠腥臭的黑暗之中，于文进的手抚上江显肩膀，像混着粘液的蜗牛一样缓慢移动：“阿显，以前是叔叔对你不好。你今晚听叔叔的话，叔叔就不把你扔进泳池里……”

江显不知道他想干什麽，直到他的手蠕动至江显胯部，丝毫不遮掩地扯着睡裤往下拉，江显才陡然坐起来踢了他一脚，缩到敏敏身上去。江显见到过他和那女人上床的场景，即便什麽也不知道，也能意识到此刻应该离于文进远一些。

于文进脸上不辩喜怒。那种粘稠淡腥的感觉接近于实质，几乎困得江显无法呼吸。江显那时候应该很慌乱，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将慌乱恐惧等诸多情绪表达出来，只是平静翻过敏敏的身体，揪着它拖下床，把于文进当做空气，视若无睹地绕过床尾往屋外走。

于文进猝然起身，两步过去捉住江显手臂，将他提起来摔到床上。用成年男人所有的身体优势死死摁住江显，发疯一样低头扯他的衣服。江显一向是个哑巴狗，这时候却也忍不住大叫起来，四肢胡乱抓挠着，杂乱间一脚踢到于文进胯部，于文进脸色一变，甩手就扇了江显一巴掌。

如果没有床铺做缓冲，江显怀疑他这一巴掌都要将自己的脖颈扇断。他耳中嗡嗡作响，脸颊迅速肿胀火热，一绺血从他嘴角滑下去。沉默中，于文进重新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江显瘦小单薄的胸膛起伏数次，骤然俯身咬住于文进的耳朵。

这件战斗力悬殊的打斗最後以两败俱伤结束。

于文进不敢真的将江显打坏，江显没有力气彻底撕下来他的肉。

未来得及脱落的乳牙因为那一巴掌以及後面几天江显无意识的舌头舔舐逐个寿终正寝。于文进的脸就此在江显脑海中逐渐模糊，他只能记起那种靠近时若有若无的腥气以及蜗牛黏液一样的触感。

江显被佣人抱起来，一侧脸颊肿得高高地，四肢垂软，气喘吁吁盯着于文进。

于文进捂着耳朵，血从指缝间溢出来，眼神阴测测的。

佣人不知道此前发生了什麽，在江显耳侧说：“怎麽打起来了！于先生你怎麽和小孩子计较？将……”

江显攥住佣人的衣领，口齿不清：“打电话给我妈。”

佣人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于文进冷笑一声：“你敢打过去？”

江显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才能让这些佣人对于文进这麽忠诚，他咽下血水，不再使唤佣人，挣扎着从佣人怀中跳下，不声不响地下楼。

当晚他就离家出走了。

没有人帮他联系江上月，他就自己去联系，别墅里没有向着他的人，他就找向着他的人去。心里是如此想的，行为上也是如此做的。但他千方百计地从别墅窗口跳出去，却连别墅区闸门都无法通过，就又被保安送回来。

于文进的耳朵上裹着层纱布，一边笑一边向保安解释：“哎呀，小孩子脾气太大了，长这麽大就打过他一回，手劲没收住，你看他还咬了我，差点咬掉……”

保安走後，面上的笑便立刻消失，他垂眼看着江显，也真的不想惊动江上月，声音刻意柔和：“好了，消气了吧？把事情闹大，我给你道歉，总可以了吧？”

不知道于文进会不会後悔这时候还在拼命修修补补这岌岌可危的关系，江显盯着他，不发一语。

江显没有再去找江上月，也没有告诉江上月什麽事情，平和地回到房间。

在这之後，江上月第一次回家是因为出发地到目的地的过程中凑巧要在旁边的机场转机，所以她抽空回家一趟。那时候江显的伤已经好了，她送给江显机场买的礼物，而後与于文进开始交谈。

别墅门口有一株木棉树，高大少叶的树冠上一整团一整团的红色花朵，即便佣人每天打扫，树底下还是落了一层残花。他们就站在木棉树底下聊天，于文进僞装出在外人面前一贯温柔的样子，询问江上月工作是否辛苦，下一站天气如何……

江显把礼物放在沙发上，而後慢吞吞出门。

江上月越过于文进的肩膀看见他，问他：“怎麽样？临时决定回来的，礼物买得太匆忙，你喜欢吗？”

江显点了点头。

他没有发出声音，于文进便以为他臭着脸没有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生怕他突然抖露出什麽大事一样连忙将话接过去，同时侧身遮住江上月的视线：“阿显这个小孩真的是生人得很，话这麽少，呃……”

後背的衣服突然被人掀起来，于文进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一阵刺痛。

前腹部探出一截雪白也血红的刀尖。

他的血和木棉花朵混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