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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两份硬币（第2页）

叶泊筠更茫然了，矢口否认：“不可能，你亲眼看到的吗？”

祁初意实在不想再回忆一遍当时的场景，但听到叶泊筠否认得这麽坚定，心头又有点别的情绪泛上来，说不上是困惑还是狐疑，他别开眼道：“当时我从洗手间门口出来就看到你捧着他的脸……”

叶泊筠总算明白过来，急急解释：“我当时是在给他的脖子涂药，他过敏了找我帮忙，小意，你不能冤枉我。”

祁初意愣了愣，叶泊筠当时背对着他，他又因为关婉慈的事失魂落魄，的确存在没看清楚的可能，他打量着叶泊筠着急的神色，心里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某块挤压许久的大石头在这一刻碎开，扬起一阵雾蒙蒙的灰屑，祁初意隔着灰雾窥到所谓的真相，却更加彷徨。

他这五年来说服自己放下的理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一个接着一个被叶泊筠击碎之後，他的情感无所遁形。

他不知道该怎麽处理眼下的局面。

有人替他处理了。

厨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安静的客厅里骤然多了好几道人声，外婆从门框里探出半个身子：“泊筠啊，你爸妈到了，兜兜要不要出来打个招呼。”

叶泊筠的爸妈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年轻，跟外婆一样是亲和的长相，见了人就笑眯眯的，很好相处。

祁初意的紧张和局促在几句话之後被冲散，方颖蓉手上提拉着个红色的礼品袋子，递给祁初意说：“这是叔叔阿姨给你的新年礼物，泊筠这孩子昨晚才跟我们说有朋友要一起过年，出门着急都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只能临时挑了个，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祁初意被冲散的紧张立刻又聚回来，双手都不知道该怎麽摆：“谢丶谢谢阿姨叔叔，不丶不嫌弃。”

他从没想过还会收到礼物，惊喜之馀又感到困窘，小声说：“我都没准备什麽。”

方颖蓉笑他傻：“过年这种日子长辈给小孩儿备点小礼物不是正常的吗？哪用你准备什麽。”

祁初意只能像复读机一样又说了好几句谢谢，跟刹不住车似的，方颖蓉每说一句话他张口就蹦出一句谢谢。

叶泊筠在身後憋着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妈，我的呢？”

方颖蓉给了他一肘：“你着什麽急？年还没过呢，少不了你的。”

叶泊筠一家子的性格都差不多，相处模式也不分长幼，祁初意从未感受过这麽轻松的氛围，记忆中有何佑德在的每个年都是沉默严肃的，即使一开始和和美美最後也总能因为某件小事闹得不愉快，以至于他都忘了，过年本该就是这麽热闹欢乐的。

包饺子的时候外婆拿了一兜硬币放在桌边，打算按照习俗挑几个饺子包进去，谁运气好吃到了就算得到了好兆头。

方颖蓉说：“老规矩，待会儿谁包的谁吃，看看谁包的最丑。”

祁初意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如临大敌。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祁初意不用看都知道是叶泊筠发出的，他欲盖弥彰地把手放下藏到背後，回头瞪了叶泊筠一眼。

叶泊筠朝他挤挤眼睛，小声说：“放心，我爸每年都是垫底。”

把饺子皮合上其实并不难，难的是让它像个饺子样。

叶泊筠在一旁给祁初意指导手法，祁初意尝试了几个，还是不太会捏花，包好的饺子也站立不起来，塌在桌面上像个挺着啤酒肚的醉汉。

“还挺像模像样。”外婆鼓励道，接着又指挥叶泊筠，“你给他少舀点馅，这麽多馅不是难为他吗？”

“我看他是故意的，说不准就是想自己拿第一，不好好教。”手法跟祁初意不相上下的叶棱如是说。

其他人乐呵呵笑起来，叶泊筠幽幽道：“小意你可得好好学，我的名声就靠你维持了。”

减少了馅料之後祁初意包起来的确轻松多了，他偷偷观察叶泊筠的动作，意外地发现这人水平参差不齐，手上正在捏的那个造型歪七扭八的，简直不能称之为饺子。

“这是什麽东西？”祁初意问，“你怎麽包了一个这麽……丑的。”

叶泊筠老神在在：“你不懂，这是新品，待会儿蒸出来肯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确实是最特别的一个，在一笼饺子里就属叶泊筠包的这个最好认，每个人见了都要单独点评一句，特别地——丑。

分饺子的时候祁初意问：“叶泊筠，这个好丑，是不是你的？”

“嗯，你吃掉它。”叶泊筠面不改色把那个饺子放进祁初意碗里。

祁初意惊了：“阿姨说谁包得丑谁吃。”

“那我也吃一个你包的丑饺子，这样就打平了。”

“你的才丑。”

“你俩快别争了，饺子都快凉了。”外婆笑着看他们闹，夹了一个漂亮的饺子放到祁初意碗里，“兜兜尝尝这个，阿婆包的。”

祁初意蘸了酱轻咬一口，牙齿抵住一个坚硬的东西，他愣了一下，又用力再咬一下，这回那冷硬的触感更明显，祁初意用筷子把剩下的半个饺子夹到眼前看，薄薄的馅料中间露出一点硬币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一圈小光。

祁初意对上外婆笑盈盈的眼睛。

“哟，运气这麽好呀，第一个就咬到了硬币，泊筠他爸都尝了三个了还没有碰上。”她说，“来年肯定顺顺利利的。”

“谢谢阿婆。”

祁初意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硬币抽出来摆在桌面上，金属的材质正对着头顶的吊灯，反射出来的光圈晃得他的眼睛有些模糊。

他隔了好半天才擡起脸，在叶泊筠的期待下夹起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丑饺子。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这一次他在牙齿嗑到金属边缘的第一秒就联想到了，只是仍有些难以置信，直到转头跟叶泊筠对视上，对方眸底流淌的绵软情绪将他缠裹住，像一条河流灌进他肺里，把方才压下去的酸麻又冲上来。

祁初意笃定了那个念头。

他咬到了两份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