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梦伴
咕噜咕噜……
冰冷刺骨的湖水疯狂灌入,气管和肺部被水持续挤压到窒息的痛苦让萧渡水眼前几度暗下,险些晕厥过去,意识又疯狂支撑着他的清醒。
佛像的手比湖水还要冰凉,凉意往他心底钻,仿佛将他整个心脏都冻住了似的,手臂被死死抓住无法挣脱。
事发突然,宫灯被他遗落在了石门外,此时此刻他能施展出的法术微弱到甚至不能亮起一点光,火星甚至刚成型就立刻被水灌灭。
没希望了麽?
萧渡水咬牙切齿睁开眼,只看见那带着他坠落的佛像。
佛像浑身光滑得像被送到抛光机里打磨过无数遍,头顶圆润结实,脸上除了嘴以外没有任何器官,嘴唇是被雕刻成了微笑的形状,就算是在正常场景或者光照下也能感受到它身上的诡异,更不用说此时此刻。
萧渡水将手腕抵在身侧狠狠往上一搓,手腕上的佛珠立刻滚到他手中,浓郁的黑雾在佛珠脱落那一刻涌出,疯狂朝着佛像袭去,佛像却在这一刻咧开嘴,像是就在等他这一刻一般,等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将黑雾收回了,佛像另一只手竖起四指立在身前,像在向他行礼那般,黑雾在水中变得迟滞,一切好像放慢了,耳中灌水时咕噜噜的声音也逐渐停止,佛像张口,黑雾像被什麽东西弹开,霎时间朝着萧渡水反打而去,黑雾侵袭来的那一瞬,萧渡水彻底失去了意识。
湖面逐渐平静,不再起任何涟漪,石门外,宴尘远在萧渡水被拽进湖底的一瞬跟着跳了下去,光芒一点点敛起,刚才被二人合夥击杀的鬼怪们又一次从黑暗中苏醒,缓缓涌入石门中,飘荡进湖底,一切归于平静。
*
“……水……”
“什……醒……”
“渡水……!”
“萧渡水!”
一声熟悉又有些怪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萧渡水打了个激灵似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热闹至极的集市口,人群吵闹,叫卖声不绝于耳,路边有小摊的包子刚出炉,盖子一掀,热气翻涌着,裹挟着面食香朝人袭来。
萧渡水突然回过神,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转动着脑袋去看周围的人。
那些人身上都穿着粗麻布衣,俨然一副古时候的装扮,可惜萧渡水历史学得不算好,无法一眼分辨出他们所属的朝代,而周遭的建筑也是古味十足的青砖绿瓦,地面也成了泥土地。
这是什麽地方?
他的思绪变得迟缓,像根木头似的杵在正中央一动不动,直到他身边那人碰了他一下:“你想什麽呢?”
萧渡水这才留意到对方已经在自己旁边站了太久了,他扭头,看见那人时却又怔住了。
“走啊,”那人说,“难道要我拿八擡大轿来请你吗?”
不,不可能。
萧渡水眉毛用力拧了起来,他往後退了小半步,想擡手揉揉自己太阳xue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擡起手时手背接触到的布料又让他一惊,他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不知道什麽时候换成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袖子宽大得他擡手就能用布料扇自己一耳光。
“你怎麽回事?”那人走到萧渡水身前,满脸不悦地望着他,“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去的吗,你又临时反悔,我可要生气了。”
“……”萧渡水顿了顿,张开嘴时只觉得声音难以发出,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极其不确定的两个字,“……庄骁?”
“做什麽?”庄骁怪异地瞥他一眼,“我还当你不认识我了。”
真是庄骁?
萧渡水心绪大乱,呼吸不由得也急促了些。
这人怎麽可能是庄骁?
他从进入调查队的时候就和庄骁认识了,也大概了解他的一些过往,作为一只活了数百年的妖怪,庄骁来历自然不简单,父亲是白虎,母亲是一只腓腓与狼王的串儿,两人法术高强,但遭遇了不明的劫难,因此没能在庄骁身边陪他长大,小妖怪没能由父母的妖力滋养,因此庄骁先天不足,活了那麽些年化作人形时也就是个七八岁小孩儿的模样。
庄骁曾经和他说过,他是无法化形成大人的,就算用了法术也只是一时的事,可眼前这人快和自己一般高,五官样貌也偏向成人的模样,虽然身着古装,但萧渡水一眼把他认出来还是因为他眉心那抹怪异的妖纹,是庄骁从他母亲那儿遗传来的纹路,世间除他二人以外旁人不可能有。
这到底是什麽地方?
庄骁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眉心,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大惊失色地擡起手在额头使劲儿搓了搓,随後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面小铜镜照了照才松了口气:“我印记出来了你怎麽不和我说,你到底在发什麽呆呢?”
“……说什麽?”萧渡水慢吞吞地回答,“我以为你故意漏出来的。”
“我故意露它干嘛啊!”庄骁叫苦连天,“上次不小心露出来,被一个道士瞧见,他非要收我回去还天下一个太平,我差点儿被他打死!”
“怎麽不藏好?”萧渡水稳了稳心神,决定先观望一下。
“又不是我不想藏,上月才学会化形,能把尾巴藏住就不错了,”庄骁翻了个白眼,伸手来拉他,“快走快走,你说好陪我去的。”
“去哪?”萧渡水问。
“去找那个道士算账啊!”庄骁一瞪眼,“我已经打听好了,那道士就在後山半山腰那个道观里修行,我们悄悄去,在他们的井中狠狠洒下一把……”
“少做伤天害理事,”萧渡水下意识地开口,这句话甚至没有经过他的脑子,他就直接说了出来,“你还要修行,小心遭报应。”
“撒一把巴豆粉怎麽了,”庄骁不解,“最多让他们不适几天……你今天怎麽怪怪的,不是你提议我去下药的吗?”
“我提议?”萧渡水看向他。
“是啊,”庄骁说,“你一开始还说,让我去撒一把春药,试试这些道士是不是真的无心无情。”
“……是麽。”萧渡水说。
“快走快走。”庄骁说着,拽着萧渡水往前走去。
走动起来,萧渡水才察觉到自己腰间挂了个什麽东西,低头一看,是个不大不小的葫芦,摘下来凑到鼻尖一闻,一股难闻的药味立刻钻进他鼻子里,刺激得他差点儿哕出来,好歹是忍住了,强撑着又把葫芦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