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琴却察觉到了。
她看着弟弟,目光中闪过与白子砚相似的悲哀。
“下午立碑。”
“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
她说完便往屋内走去,墨生衫注意到,墨琴一向整理整齐的长发乱了。
墨琴整理自己,总是像对待工作一样,利落而规整,有时候墨生衫甚至觉得,她像一台机器。
现在,她的发丝不像以往那样听话地垂在她的身後,让她多出几分人气儿,可墨生衫却一下子慌了。
他站起来,问,“姐,你什麽意思?”
墨琴转过身,道,“白家给墨寒立了衣冠冢,因为不知道身份,所以一直没有给他立碑,今天下午白家立碑。”
“葬礼的话,白家的意思是准备一下,白子砚请了人来做法事,七天後举办葬礼。”
墨生衫像是在听天书,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第一次打断了墨琴的话,他挥着手,“不丶姐。你真的信墨寒死了?”
“而且墨寒再怎麽样也轮不到白家的人立碑,他们是不是记恨墨寒干的事,想咒死他?”
墨琴安静地看着墨生衫,等他将所有的丶憋在心口的气撒出来,才道,“我刚才去看过了,白子闻手里的小猫,就是墨寒之前挂在包上的那一只。”
“那也不……”
“小衫。”墨琴突然厉声打断墨生衫的反驳,下句话却又放缓了语气,“我派人去查了,三天之内一定会出结果。”
从答案倒推问题,一切将会变得简单很多。
墨生衫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与他擦肩而过。
……
回到房间,墨琴洗了一把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和墨寒生得并不相似,墨寒大多随了他的母亲,两人之间唯一相似的,是一对弯弯的眉。
这对眉,生在墨琴脸上,如淬着冰霜的弯刀,放在墨寒脸上,却像是春日的弯月,落入一潭春水。
墨寒,有九分像他那位早逝的母亲。
大人们不知道,其实墨琴还记得墨寒母亲的模样。
那年墨琴还不到三岁,已经表现出惊人的优秀,墨付偶尔会逗一逗她,却总是叹着气离开,“可惜是个女孩。”
每当这时,墨母便也看着她,轻轻柔柔地蹙起了眉。
“琴琴,你怎麽就是个女孩呢。”
墨母生得温婉,连蹙眉都带着弱不禁风似的柔软,叹气的时候,像是叹在人的心头。
那时候的墨琴尚且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她只能优秀一点,再优秀一点,想用自己的优秀,去抹平男女之间的差异。
那天,她趴在小书桌前,按着儿童识字书时,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她走到窗前向外看,看见了自己的母亲,面前站着另一个女人。
一向被教导家里有人来要赶紧出门问好的墨琴,匆匆忙忙地往门外赶,三头身的小豆丁身影隐蔽极了,以至于走到门边,都没有人发现。
站在母亲面前的女人,与温婉的母亲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她生得很白,皮肤像雪白的锦缎,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唇却不染而朱,整个人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像从土地里拱出来的丶生机勃勃的花芽。
她的身上,有一种与她见过的人,截然不同的生气。让墨琴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生出了好感。
她往外走了一步,想出去问好,却注意到了母亲的脸,她的面色苍白得可怕,摇摇欲坠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对面的女人有些担心,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墨母,“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差。”
她的动作却被躲开了。
墨琴看见墨母後退一步,她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可双眼中却燃起了两团火焰,墨琴被火焰灼了一下,感觉这样的母亲陌生到可怕。
她听见母亲说,“我是墨付的妻子,已经结婚七年了。”
她的目光,从女人骤然苍白的面上滑下,落在她微鼓的小腹。
“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已经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