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冲一下,”——更多的只是想要透透气,石宽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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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拳馆外面,夜风鼓动着,酒气丶汗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虚浮而轻薄的气氛。
裴度川在三三两两站着的朋友外圈,低头查看手机,他收到了助理的一条消息,说收到了联系人为石宽的一条入住“颐馀年”养老院的申请。
“颐馀年”正是馀家的産业,在馀父去世而馀知洱暂未回国的时期,其中的事务有一部分由裴度川插手打理。对这所养老院的入住标准丶背景审核,他再熟悉不过。
石宽知道这家养老院是谁的吗?应该不知道吧,否则再没有神经的人也不会做这麽尴尬的选择吧。
视线扫过一边的馀知洱,裴度川坏笑着弯起眼角:刚刚回国,馀知洱应该还没时间去养老院那边,那麽正好让他好好玩一玩。
回复了助理:【让他到现场报名】之後,裴度川熄掉屏幕,看向前面那道纤细匀停的身影。
馀知洱正和朋友们商量一会儿去哪里续摊,毕竟时差原因,馀知洱此时还精神抖擞,照例他们会带馀知洱玩到困为止。
讨论结束後,馀知洱反手用手背压了一下额头,表示想要去补下妆,背对着衆人,他从後门口走进去。
洗手间门前的走廊光线昏黄,天花板蓝色的灯带只提供着最基础的照明效果,不过正适合洗手间这种偏于私密的场所。
石宽站在门口,将袖子撸到肩头,往冲洗过的手臂上涂着药水,这时他馀光捕捉到有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儿走了过来。
目测自己会挡路的石宽往旁边让了让。
女孩的脚步略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前行,石宽以为她会进女洗手间,但女孩儿只是停在了门口左侧靠墙的一角。
背对着他站住了,女孩儿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化妆镜和唇釉,动作很灵巧,只是补一下脱掉的妆容。
非礼勿视地低下头,石宽继续清洗蜿蜒着血迹的伤口,酒精混着药水沁进裂开的皮肉,颜色几乎有些缤纷的美丽。
用纸巾把混着血水的药水吸掉,再往旁边的纸篓一扔。动作很小心,却还是牵动了伤口,肘下一跳,他闷哼一声,眉心狠狠蹙住。
就在这眉峰未展的一瞬,石宽的视线不经意地撞进了那只化妆镜中。
那只镜子不过半个巴掌大小,镜面干净如新,被捧在手心里,角度恰到好处地斜斜地反射出他此刻低着头丶眉骨紧锁的侧脸,以及鬓角溢汗的黑发。
而镜子正中的那双眼睛,漂亮而漠然——
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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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到这个时候真是够呛,如此腹诽着,盛民莱换好衣服本打算离开,却在往电梯那边走时脚步一顿。他瞥见B区门缝透出的光线,嘴角勾起一丝带着讥讽意味的笑,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是石未竞。
“果然时薪就不该一样啊,”,他怀着一点骄矜得意说道,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屏幕,“同样的工作,正常人八个小时能做完的,有些笨人却得花上十个小时,甚至更多。要时薪还一样,岂不是对高效认真工作的人太不公平了?”
石未竞顿住手上的敲字动作,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回道:“……是临时加的工作。”
盛民莱鼻音一哼,像是懒得再听解释,倒是饶有兴致地走近了几步,左手搭上石未竞的肩膀,“对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馀总要辞职的事吗?”
石未竞猛地擡头,眼里骤然亮起一丝希冀:“难道说……”
难道说馀总要撤回辞职申请吗?满怀希望地回头,正对上盛民莱早有准备的恶意笑容:“想什麽呢,他肯定还是要辞职。不过——”,他轻轻拖了个长音,“不过辞职之後我们也能时常见到他就是了。”
“……为什麽?”石未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问出口。
盛民莱睁大眼睛,一副震惊模样:“你该不会真的没看吧?”
“什丶什麽?”
“我昨天发给你的邮件,”,他一字一顿,“关于和馀总合作的新项目。之後几批面向老年人群通过了临床测试的药品,将由馀总那边接手试点落地。”
看石未竞一脸呆傻的样子盛民莱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看!”他嚷道。
“哦哦……”,连忙打开邮箱,先点击了“一键已读”的按钮清掉红点,石未竞很快找到那封邮件。
在估计着石未竞已经读完後盛民莱才开口:“项目前景很不错吧?不过我不想让馀总太顺利,”,他似笑非笑,“当然,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啦,让我也体验一把当馀总甲方的感觉啊。”
凭什麽要馀总承受你的恶作剧啊,石未竞心里因愤郁翻腾起来:“对了,第一次商谈是什麽时候?”
“下周四上午九点。我亲自去,”,盛民莱答得轻松。
在心里检索了这个时间,石未竞立刻接口:“那天……好像不巧,盛总您有一个重要的预定。”——其实预定并不一样要选在周四上午,但是不想让盛民莱和馀知洱见面,他说的好像一切已经定下来了一样。
“竟然这样?”盛民莱皱眉,问是哪个公司的预定,在发现是不能耽搁的预定後他沉默了片刻:“那知洱那边就你去吧,你能做好吧?”他问,“你办事毛手毛脚的,别给馀总带什麽麻烦吧。”
让他去正合石未竞的心意,他立刻回答:“我不会连累馀总的。”在盛民莱离开後,他抿紧嘴唇把盛民莱提出的“小恶作剧”的方案改掉:盛民莱这种混蛋怎麽配欺负馀总?他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