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叹了口气,“小子,我知道你很着急,但南极不跟你讲人情,上个月有个挪威研究员,就因为在暴风雪中多走了几米,现在还在冰层下面躺着呢。”
尤濯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那他妈难道就干等着?”
军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无线电,“Parker,你过来一下。”
十分钟後,一个满脸冻伤的壮汉推门而入。
他听完情况,眯起眼睛打量尤濯,“你确定要去?路上可能会冻掉手指脚趾,甚至更糟。”
尤濯直视他,肯定道:“带我去,我绝不拖後腿。”
Parker和军官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小时後有支搜救队要出发,你可以跟着,但必须完全服从命令,而且我们不保证能找到活人。”
——
雪地车在狂风中艰难前行,尤濯挤在後座,身上套着借来的极地装备,手指在厚手套里已经失去了知觉。
Parker大声说,但风声很快盖过他的声音,“再往前就只能步行了,那边地形复杂,雪地车容易陷进去。”
尤濯跟着队伍下了车,暴风雪中他们用绳索相连,防止有人走失,尤濯被安排在队伍中间,前面是Parker,後面是个叫Braden的老队员。
“跟紧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能错。”Parker回头吼道。
每一步都走的沉重,寒风穿过,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尤濯的护目镜很快结冰,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用手套擦拭,他觉得呼吸渐渐变得稀薄困难,每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两小时後,队伍停下来休整。
尤濯瘫坐在雪地上,双腿已经麻木,Braden递给他一个保温瓶,“喝点热巧克力,别睡着了。”
尤濯喝了一口,甜腻滑过喉咙,带来丝丝温暖,他掏出手机,虽然知道没有信号,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屏保上那张合影。
方宇,请再等等我。
这一举动被Braden瞧见,问他,“为了他?”
尤濯点头,把手机塞回内袋,贴在胸口的位置。
Braden摇摇头,“年轻人总是为爱情拼命。”
休整结束,队伍继续前进。
尤濯的脚开始剧痛,靴子里可能进了雪,正在融化抑或结冰,但他没吭声,而是咬牙跟上,他不能停,不能成为队伍的负担。
倏地,Parker大喊,“前面就是失联区域了,大家分散搜索,保持绳索连接。”
尤濯被分配到和Braden一组,向东侧搜索。
风雪中,他们几乎是用身体在探路,每一步都可能踩空。
突然,Braden猛地拉住绳索,“看那边。”
尤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雪地中隐约露出一个屋顶,他听到Braden说:“是避难所。”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这时,尤濯的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然後他们开始疯狂地挖雪,手指很快冻得失去知觉。
“有人吗?我们是搜救队,有人吗?”Braden用无线电呼叫Parker,同时用力敲打门。
门内一片死寂。
尤濯的心沉到谷底,但他还是继续挖着,指甲裂开了也浑然不觉。
又过了半晌,Braden用力拉开门,一股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避难所里漆黑一片,尤濯打开头灯,光束扫过角落时,他的呼吸停滞了,两个人影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
“方宇!”
尤濯扑过去,颤抖的手抓住最边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紧闭双眸的方宇,尤濯害怕地将手放在他的鼻息下探了探,感受到微弱温热的气息喷洒出的那一秒,尤濯的心才终于落地。
尤濯对着无线电大喊,声音颤着,“他们还活着,快叫医疗队。”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方宇,将对方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方宇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醒醒,求你了。”尤濯的泪水从脸上滑落。
方宇的眼皮微颤动,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尤濯慌忙掏出那对一直贴身携带的戒指,将它套在方宇的无名指上。
他的声音哽咽,“你看,我找到它们了,我一直在等你,所以你不能,你不能死。”
方宇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碰到尤濯的脸,声音虚弱,“不。。。。。。是梦。。。。。。”
尤濯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是梦,是我来了。”
角落里,徐怀言虚弱地擡起头,看着这一幕时,他的眸子黯淡,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宇,那双总是理性克制的眼睛里,此刻全都是柔软。
医疗队的雪橇摩托声由远及近,尤濯低头,轻轻吻上方宇冰凉的嘴唇,就像半年前在江边那样。
风雪依旧在咆哮,但在尤濯怀中,方宇的体温正在一点点回升。
远处,救援直升机的轰鸣声穿透云层,尤濯却突然眼前一黑,长时间的奔波让他力竭,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