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被炸过一次。”涂蓝埙简短地说:“被我的那个鬼朋友,你知道的,他叫南西山。您还曾经暗令我监督过他。”
文冲点点头:“我有些印象。”
涂蓝埙挑眉,“文主任似乎完全不奇怪,这个地方是被南西山炸掉的。您好像早就知道了?”
文冲在镜子里盯着涂蓝埙的眼睛,良久没有出声。还是涂蓝埙先笑出来,淡淡说:“因为他是您的下属或者联络对象。”
文城这才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好像她并不真的惊讶,只是为了给涂蓝埙一些情绪价值的安慰。
涂蓝埙狠狠吸了口气,继续她的推理,“这里被炸掉,当时我以为是N觉得好玩。但仔细推敲时间的话,您当时让我在休息室看资料,您出去了,去了很长时间……”
一切都在她大脑里串成线,涂蓝埙猛然擡头:“您那时在卫生间,和N在一起商议某件事情,这件事情太大了,所以情绪失控的N炸掉了卫生间。”
文冲凝视着涂蓝埙,目光里包含很多情绪,有默认,有赞许,还有等待另一场爆炸的淡漠感,最终她说:“你说得对。不过南西山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他是在你担任开发区主理人後,才被我们联系上的……”
涂蓝埙的心绪百转千回,她最信赖的前辈和单位,和她最好的朋友兼爱人,一直在她眼皮子下面玩碟中谍?
“为什麽防着我?”涂蓝埙问。
文冲叹了口气,说道:“不是防着你,如果不信任你,游管局自然不会将那些任务以及开发区的主理权交到你手上。只不过你和南西山是总体工作的两个不同版块罢了。”
涂蓝埙又问:“我能知道他现在去做什麽任务了吗?”
文冲想了想,说道:“具体不能告诉你,大概就是在国内国外寻找一些人丶拉拢一些人,再暗杀另一些人。对了,你说他……是怎麽回事?”
涂蓝埙擡起眼皮,说:“南邵辰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凌晨时分他在西省公寓里,看到楼下有个面貌近似南麓的鬼魂被四个厉鬼围攻,其中三个自爆一个补刀,最终那个近似南麓的鬼魂被消灭了。”
她的话渺淡到没什麽情绪,文冲深深看了涂蓝埙一眼,没回答,拿起手机敲了几下,随即脸色沉下来。
“刚刚确认消息,是有这回事。”
涂蓝埙感觉嗓子噎了一口气,她缓缓问:“什麽?”
文冲再次回答:“西省的工作人员说,本来应该在今早六点被接洽的秘密地点……并没有等来负责联络的人。总部的遥控装置也显示,他的波动消失了。所以南邵辰除了错认身份,其他说的应该是对的……”
涂蓝埙麻木地站在原地,感觉文冲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可她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嘴唇蠕动道:“为什麽我问了你才查明白。这事不应该一发生你就知情的麽。”
文冲说道:“每天的各种信息像海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只有一副眼睛和一个大脑。”
涂蓝埙继续问:“因为属于南西山的行动等级,对你们来说并不机要……对麽?”
文冲用力按了按涂蓝埙的肩膀,说道:“行了,你别想那麽多了,现在你的任务是回到开发区,快速修整好自己的状态。现在可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对了,楼上刚举行小追悼会,你要去看看麽?”
“给谁的?”
“给南分局下属派出所的一位辅警,刚牺牲了。因为你不认识,就没喊你过来。”文冲说道。
涂蓝埙明白过来,文冲这是想告诉她,在这次战争中会牺牲很多人,可能是她,可能是文冲自己,还有那位英勇的辅警,以及消散在西省的N。
他们每个人都可能会死,有的有机会变成鬼魂,那鬼魂死後会变成什麽东西。
不知怎麽地,涂蓝埙忽然想起了前三条条约的内容。
有一条是回归世界意识本源,即彻底消失了。
但还有一条和消逝无关的,大概意思是,被人观测本身就会改变被观测体的状态。不管当时还是现在,她都没太听懂。
楼上是追悼会现场,然而哀思程度只是浅浅的,摆着一些白色的花,用黑白绵纸包裹着,正中间的桌子是一张黑白遗像,一位小夥子在里面微笑着。
可现场的人们虽然眼睛有些红,却在谈笑,涂蓝埙还看见了小张,小张在剥开一块水果糖往嘴里塞,对着眼前的人的笑得直不起腰。
哦,她对面那个人正好站在遗像前,和遗像长得一模一样。
辅警小夥子的鬼魂还是憨憨的,跟小张一起乐,涂蓝埙这是第一次目睹有人参加自己的追悼会。
对这里的工作人员来说,一切都没结束,因为鬼魂是人类的第二次生命。他们相聚于此,只是为了追悼活人身份和□□的凋零。
活人死後能变成鬼回来,可鬼死掉了呢?
还会回来吗?
文冲随手从旁边揪来一朵花,是朵白色雏菊,花瓣细嫩尖长,而花心是深墨绿色近乎于黑。
那朵花被递给涂蓝埙。
涂蓝埙不知怎地想起了灰色城窟中的眼眸雏菊。
那次她躲在花店後房,N将一支雏菊放在缝隙前,“眼眸”正对涂蓝埙。
他的意思是:我看见你了。
文冲将雏菊花放在涂蓝埙手里,出奇地使劲攥了下涂蓝埙的手,若无其事道:“回去多睡一会,睡不着打打游戏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