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十一点,店铺交给电脑女鬼,涂蓝埙和N出发了。
今晚是个晴夜,但风很大,凉凉的夜风将晚秋的寒意吹进毛衣,涂蓝埙没开银灰色捷达,和N步行前往云顶名居。
越往那边走,就越觉得空气阴森森的,每一次树叶响动都像背後的脚步声,明明店里招待过几十个鬼顾客,但走到无人的地方,涂蓝埙还是怕鬼。
云顶名居的外轮廓很快镶嵌在夜幕中,涂蓝埙眨眨眼,两旁路灯虽然被废弃不再维护,但由于年头很短,个顶个都是工作状态,只是其中有一盏不是暖黄色,它苍白苍白的,把不远处的道路也照得惨莹莹。
恰好那还有只垃圾桶,远看过去很像蹲了个人。
涂蓝埙忍不住说:“吓破胆的那个司机不会真见到拦路鬼了吧?”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灌木丛突然跳出点什麽来。
N的态度不像开玩笑,他很正经地说:“他应该是真见鬼了。这里死过人。”
一个地方死过人,和单纯地有鬼游荡过来,是完完全全两个概念。
死过人的地方会被死气缠绕一段时间,如果死法很不好,可能还要更久。
涂蓝埙想起那桩灭门案,不禁打退堂鼓,但他们已经站在云顶名居小区门口,里面黑极了,阔大的小区地界里高楼林立,像一个个隔着距离对视归来的巨人,还有那些绿化树,它们无人照管也活得好极了,每一棵都像细长脖子上顶的毛绒绒的头颅。
好黑,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面前的有限视野。
她不太想进去了。
涂蓝埙知道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因为里面那麽多楼,加起来成千上万扇窗户,却没有一户亮着灯,让人看了就从心里最恐惧的缝里蹦出“死寂”这个词。
没人生活在里面,没有活人,曾经生活在那的活人全都搬走了,没搬走的也永远留在那里。
“这里没有路标。”她听见自己说:“我们要一栋一栋去找那讨厌的猞猁指定的楼吗?”
他们稍微往里走了一段,实话实说,手电筒没让涂蓝埙感觉更好,反而让她怀疑光筒之外的黑暗里藏着无数窃笑的东西,她不禁把手电扫来扫去。
涂蓝埙想,如果N会发光就好了,如果他的脑袋是个大灯泡,她会给他安装百亿流明的超级灯芯,让他的光能照亮到宇宙另一端。
但很快,她发现不用找那栋该死的楼了,因为走过最前方几栋楼的遮挡,後面有一栋楼的窗户亮了一扇,淡黄色的一小颗,像人工星星。
涂蓝埙和N走过去,发现楼门口果然写着A字,他们顺利找到A楼A门,这里的格局一梯一户,走进去坐电梯就行了。
“那铜猞猁还怪贴心的,专门开了盏灯等我们。”涂蓝埙说,按住关门键,电梯轿厢的金属门缓缓合上。
钢索滑动,电梯开始上升的时候,N忽然说:“你没数楼层吗?”
涂蓝埙奇怪:“数什麽?那下面都是黑的,根本看不清有多少窗户,猞猁不是说了麽,第十四层。”
N的目光在涂蓝埙脸上停留两秒,转回钢板门,那上面映出他俩模糊的影子,他说:“亮灯的不是第十四层,是第十二层。”
涂蓝埙:“哦。”
哦?!
等等,这个空小区里还住着其他人吗?
还是说已经有鬼顾客搬进这来了?
涂蓝埙一脸惊悚,N淡漠却隐藏着一丝凝重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每一个字都柔滑得像花圈上的丝绸缎带,他说:“A座A门12层,就是曾经被灭门的那一家六口住的屋子。”
也是整个云顶名居变成传说鬼楼的原因。
涂蓝埙惊呆了,就算是鬼顾客,也不会有人愿意住到那去的,且不说鬼忌不忌讳这些,万一撞上那六口人,多挤得慌啊。
电梯轿厢正在上行,屏显数字从9变成10,又很快变成11。
涂蓝埙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变到12的时候,数字不动了。
它凝固的时间超过正常数字跳跃的间隙,但涂蓝埙感觉自己仍在上升,会不会是屏显坏了?他们实际上已经来到13丶14甚至更高的楼层,她乐观地想。
就在这时,电梯轿厢一顿,金属门缓缓开啓。
一道黑暗冰冷的走廊出现在涂蓝埙面前,里面闪烁着些微绿色逃生指示牌,但不足以照亮任何东西。
好在,电梯内的光照亮了面前的一小方空间。
那是一个阴森森的楼层牌,黑底,银色阴刻字,让人想起墓碑一类的物品。
它上面写着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