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衢尘没有回答,冰冷目光掠过一众送亲队伍,牢牢锁定在其中一顶花轿上。
一根旁人都看不见的细长红线从花轿内蔓延出来,直到缠绕在沈衢尘左手中指。
花轿内,弥枝一身华美嫁衣,端坐其中,双眼看着盖头上彩线刺绣,无聊抠着手指。
就在这时,前方飘来孩童清亮的歌声:
“月光光,照地堂,骑竹马,过南塘。。。。。。”
歌声忽断忽续,时远时近。
“红盖头,血里绣,花轿抬进鬼门楼,一去不回头。。。。。。”
仔细听,声音里还夹杂着指甲抓挠木板的“刺啦”声。
“一叩首,黄泉路,二叩首,忘川渡,三叩首,永不回阳土。”
粗粝沙哑,阴森恶毒,弥枝耳朵里嗡嗡作响,却见抬着花轿的轿夫脚步未停,连陪哭的嬢嬢都未曾停顿,这声音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弥枝静坐不语。
花轿摇摇晃晃,红布上的喜字照得忽明忽暗。
“啪嗒。”
一颗石子砸在花轿顶上,发出闷响。
那歌声戛然而止,只留下死寂般的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开来,没过多久,外面惊呼声刚起,轿身猛的往下一沉!
弥枝按捺不动,听外面一阵骚乱,忽然有一人大喊:“保护新娘子!”
一行人唰唰唰地掏出随身兵刃,大喊:“来了吗?!来了吗?!”
弥枝喊道:“怎么了?!”
“那邪祟又来了!”一人惊惧声音传来,似乎趴在她轿子旁边:“小姐快跑!”
弥枝正要掀开盖头,轿身又是一震,一个似人似兽的东西扒在了轿门,那东西没有五官,面部像被锡纸草草糊起来,嘴巴的位置一开一合:“小姐快跑!”
寒光闪过,弥枝劈手夺过窗外吓傻了的轿夫手中利刃,倏地刺出,那邪祟面部被划出一道巨大创口,像是宣纸被刀划破的声音,创口处滚滚黑雾蔓延而出。
弥枝握刃在手,红盖头下神色凝肃。
透过盖头缝隙,隐约可见那邪祟惨叫过后被人一把拖了出去,却有更多一模一样的邪祟攀在她的轿子上想要爬进来。
突然,一阵清脆的拍手声响起谣:
“棺为床,椁为房,盖头一掀见阎王,生死关头泪汪汪。”
四周哭声震天,三队人马攘臂嗔目,推推搡搡,花轿旁边让出一大片空地,其余人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孩童的歌声越来越近,在花轿四周回荡。
远处神剑独步春应声出鞘,剑影如游龙一般掠过,四周厮杀的邪祟在无声中瞬息间身首分离!
但是没用。
“咯咯。。。。。。咔咔。。。。。。”
像是骨头互相用力挤压产生的动静。
花轿手环突然剧烈晃动,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门后抓挠。
黑暗中,寒霜骤降,血气弥漫。
弥枝呼出一口浑浊气体,用力握了握拳。
这种温差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再继续下去,只怕会要了她的命。
只是她不知道轿子外头发生了什么,但其他人却知道。
那跟着她的送亲队伍全部毙命,身首分离都不算,有的人连内脏都被掏了出来,正被魔兽吃进嘴里细细咀嚼。
其余两顶花轿早已塌陷,里面的人偶碎片咕噜噜滚了一地,两个新娘的头被魔兽咬得稀烂,红盖头欲盖弥彰地盖住一半,露出一只瞪圆了的眼睛。
姜云溪被沈衢尘勒令在后,不免有些着急:“宗主,再不出手,她恐怕会有危险。”
沈衢尘道:“再等等。”
那些魔兽吃完了人,又见其他轿子都是空的,便悉悉索索,朝着弥枝的轿子爬了过去。
那首童谣又响了起来。
“红烛灭,鬼门开,新娘化作血棺材,三更魂归奈何台。”
弥枝双手已经被寒霜冻僵了,表面浮出一层冰霜,她牙关紧咬,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