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之转身拿起桌上的油灯,缓慢步下阶梯,头也不回,沈相楠只能跟上前方一盏烛明,与谢宁之隔开三步的距离走着。
沈相楠回过神来,连忙问:“先生,我们去哪?”
“你的住处。”谢宁之没有回头,“我的住处。”
沈相楠疑惑:“我不应该是住在平京书院里吗?”
谢宁之回答:“入恭廉殿者,不宜有同窗之谊。”
沈相楠还想再问,不过他对谢宁之的脾气一无所知,不知他会不会嫌自己吵闹,于是生生憋了一路,硬是没再说出一句话。
不过多时,谢宁之在一处幽僻的屋舍前停下,对沈相楠说:“到了。”
眼前一角小屋被竹子围绕,看起来十分朴素,朴素到让沈相楠想起他夏热冬冷的小阁楼。
沈相楠想起初见唐云谨,一身素衣,再看看谢宁之的穿着和住处,他斟酌用词,用极小的声音说:“恭廉殿是俸禄不高吗?”
谢宁之:“个人喜好。”
谢宁之侧目一瞥,烛火映照在他凌人的眉眼间,看不清的目光随着烛火跳动。
“如今你没有官职在身,自然没有俸禄,很不幸,在你攒到钱买下地皮之前,你都要住在这里了。”
沈相楠连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环境清幽,适合修身养性,能心无旁骛地读好书。”
“以後要多叨扰先生了,我一定不给你添麻烦。”
谢宁之迈过徐徐青竹,携沈相楠进屋,“麻烦不怕,只怕你不习惯。初来认生,夜里难眠的话,竹舍随你走动。”
沈相楠的屋子被打理过,虽然简约,该有的笔墨纸砚都有,书架上还摆着安神香,看出是有用过心的,比起他的小破阁楼好上太多。
“我很喜欢,我很喜欢这间屋子。”沈相楠笑着对谢宁之说,“多谢先生。”
谢宁之一如既往,不茍言笑地看着他的眼睛,“明日不必特意早起,等你整顿一番,我会教导你熟悉公务。”
沈相楠点头,思索一番开口:“那我还有机会见到唐相吗?”
谢宁之问:“你和他很熟?”
很意外谢宁之会这麽说。
沈相楠如实说:“不过一面之缘。”
沈相楠并不知晓谢宁之的脾气秉性,只能礼貌坦诚:“毕竟得唐氏引荐,我才能有幸入宫见到先生。”
谢宁之没有立即回答沈相楠的问题,沈相楠和他对视,却不能在他的那双极其好看的眸子里找到一丝温度。
谢宁之收回目光,靠在门栏旁望向窗外,道:“既然在宫里行走,总会再遇见的。”
“谶语不能言,你的生辰八字虽由钦天监递荐,最终还是因陛下决意才得以入宫,所以莫要辜负圣意。”
沈相楠微乎其微皱起眉。
原来是钦天监正将他的生平八字递交给陛下,他得唐氏荐言,怪不得自己能有入宫门的机会,还能劳烦唐云谨亲自问他意愿。
“沈公子,你信算命的吗?”
回想当时,难怪唐云谨要问这句话,不愧是以天文玄理之术着称的唐氏。
可惜沈相楠不迷信,不信命。
沈相楠沉思的神色只变化一瞬,还是被谢宁之敏锐洞察到蛛丝马迹。
谢宁之道:“不过,无论你最终是决定入恭廉殿还是回到你的百家巷,都可以,陛下不会强求。”
沈相楠不以为然,“我能有选择的权利吗?”
谢宁之言简意赅:“随心便好。”
沈相楠安定下来,他早已下定决心,山高路远,自己究竟要走多久。
沈相楠认真说:“该怎麽做,我心里大概有数。”
沈相楠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那我现在应该算是先生的学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