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黝黑的脸庞布满泪水,哽咽着缓缓道来。
男子名叫赵长宇,是临安县赵家村人士,半个月前,村里的一个孩子不知因何缘故染上天花。
彼时,那孩子的家人以为是出疹子,抹点药就放任不管了。
三五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那孩子四处疯玩,无意间传染给了村里人。
不过几天,陆续有大人小孩脸上和身上出现深红色斑,同时出现高烧丶头疼等症状。
等大家意识到这是天花,村里已经有数十人感染。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感染天花的村民不仅仅只在赵家村活动,因此周边几个村也有不少村民染上了天花。
还有人去镇上丶县里办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人在接触中被传染了天花。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家村村长不敢耽误,忙将此事上报县衙,希望由县令大人出面,尽快将感染天花的百姓控制起来,以免情况进一步恶化,导致更多百姓感染天花。
谁料县令得知此事,不仅没有在全县范围内进行排查,寻找天花患者,反而派出县兵,将赵家村在内的四个村村民全都抓了起来。
然後以从根源掐断天花外传的可能性为由,将所有染上天花的村民活活烧死。
之後几天里,县兵日夜看守尚未染上天花的村民,一旦有人出现疑似天花的症状,立刻拉去烧死。
赵长宇的爹娘和妻子都是被烧死的。
赵长宇也曾反抗过,可每次都遭到县兵的毒打,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强行拖走。
前天夜里,赵长宇借口去茅房,在村民的掩护下逃了出去。
他在後山躲了一天,天黑後偷偷下山,准备去府城,揭发县令的恶行。
谁知还未逃出多远,县兵就发现他的踪迹,骑马追了上来。
就这样,赵长宇一路逃,县兵一路追。
几次死里逃生後,赵长宇遍体鳞伤,身上没一块好肉,却硬是撑着一口气,靠两条腿逃到了府城。
“我娘和媳妇只是有些发热,还不确定是不是染上天花,就被他们带走,活活烧死了。”
“我被关在屋子里,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我爹娘和媳妇的惨叫。。。。。。”
赵长宇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再这麽下去,所有人都会被烧死,我不想死,其他人也不想死,就背着那些县兵偷偷合计,让我逃了出来。”
赵长宇看着杜青棠,眼里燃着仇恨与希冀的熊熊火焰,胡乱抹了把泪,低声哀求。
“大人,草民求您救救他们。”
“以前村里也有人染上天花,有人死了,但也有人活了下来。”
“他们。。。。。。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赵长宇说完,客房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饶是见惯了官场的黑暗,见多了贪官酷吏,这一刻杜青棠也被临安县县令的残暴惊到了。
身为一地父母官,得知百姓染上天花,理应将天花患者集中治疗,并控制天花继续传播,而非不由分说烧死所有天花患者。
杜青棠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临安县县令的心理。
他不想被上面问责,也不想引起百姓恐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悄无声息地处理。
杜青棠擡手揉了揉眉心,神色凝重:“本官已派人前去临安县核实,若情况属实,定会将临安县县令绳之以法,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汝宁府知府尚未到任,目前府衙里就属她官职最高,又兼任代理知府一职,理应承担起相应的职责。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赵长宇正叠声道谢,杜三快步入内:“公子,衙役回来了。”
杜青棠嗯了一声:“你且安心养伤,本官先走了。”
赵长宇伸长脖子往外看,可惜什麽也没看到,失望地躺了回去。
行至一进院,衙役已经等在那里了。
杜青棠一出现,衙役迎上来,神情难掩愤怒:“大人,赵家村确有县兵把守,小的远远观察,村口有明显焚烧的痕迹,山脚下还有个大坑,里面。。。。。。”
“好了,不必再说,本官已经知晓。”
杜青棠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转身往二进院去,步履如风,袍角曳过的弧度凌厉如刀。
她换回深绿色官袍,骑马重回府衙。
谢通判恰巧从外面办差回来,见杜青棠黑眸沉沉,面上一派风雨欲来,下意识一缩脖子。
谁又招惹这煞星了?
谢通判贴着墙往前挪,听杜青棠沉声发号施令。
“去请刘守备过来,点五百府兵,随本官前往临安县捉拿县令等人。”
“再请城中大夫五十人,得过天花的可优先入选,在衙役护送下前往临安县医治天花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