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宋钧熠离开的那夜,许初夏在琴房弹了好几遍《蒲公英的约定》,这是他们从小弹奏的曲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弹这首曲子,也许是怀念,也许是肌肉记忆,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时,脑海里全是宋钧熠最後看她的眼神——平静的丶绝望的,像是早已预料到结局,她闭上眼睛,十指在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开始弹奏着这首曲子,用心去感受这首曲子。
弹了十几遍後,她才发现那句台词不对劲,她发现今天礼堂上他唱的歌词是他的告白,可当时她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一个会卑微主动的人,让她掉眼泪的,她都会放弃,从小都是别人围着她转。
即便她现在知道了他的心意,她也不会飞出国去找他,跟他在一起,在她心里,是他先放弃了她,他无视了她的哭泣,飞机前的三通电话,是她最後挽留他的体面。
如果连她的眼泪,他都无动于衷决然离去,那她真的没有武器了。
她以为她会很快忘记他。
毕竟,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麽承诺,甚至连暧昧都没有。
可事实上,她开始频繁地走神。
翻身一摸,发现自己多年抱着的小熊不见了,又痛哭一场。
练琴时,她会无意识地看向窗边,那里曾经是宋钧熠听她弹琴时常坐的位置。
路过食堂时,她会想起他总是一脸嫌弃地把她不爱吃的菜拨到他盘子里。
她不爱吃的菜可以写一整本厚厚的书,可宋钧熠每一样都记得。
甚至下雨天她向来不带伞,因为回头他就在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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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放学,她回头,空落落的音乐楼显得寂静——她才想起,他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他已经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从此,她的世界,他再也挤不进去,她心里空落落的,每天都会下意识看向他曾经呆过的地方。
她犹豫要不要删掉他的联系方式,最终还是没狠下心,毕竟是十八年的朋友。
但宋钧熠要出国了,他没时间了,他太着急了,那个吻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们都不知道,那是彼此靠的最近的时候。
她将双手挡在头发上,准备冲进雨里,回家洗个热水澡,一切都过去了,一个人也没什麽大不了。
就在她的小白鞋要踏入浑浊的雨水里,她的头顶重新出现了一把黑色的伞,一个人为她撑起了伞。
是程见微。
她擡眸看向他,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把伞向她那边倾斜。
她轻声唤他:“学长……”
他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好似永远不会发脾气,“送你回家,刚好顺路。”
“谢谢……”
他的伞全程向她倾斜,他的肩膀湿了一半。
她都看在眼里,偷偷调整了伞柄。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她身边,带她去新开的甜品店,约她看午夜场的电影再送她回家,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不经意间给她准备卫生间,给她买奶茶,记住她的所有喜好,带她吃饭时,先擦桌椅,高温烫碗筷,主动倒水,给她调配酱料,甚至在她练琴时靠在琴边,故意用勾人又温柔的嗓音说:“弹首《梦中的婚礼》给我听?好不好?”
每次程见微靠近,她都会下意识地想起宋钧熠最後那句话——“离程见微远点。”
她不知道宋钧熠为什麽那麽讨厌程见微,但她隐约觉得,他一定知道些什麽。
但宋钧熠不说,她就不会刨根问底。
他不让她靠近他,她偏要——你都走了,凭什麽我还要听你的话?除非——
许初夏出人意料的反骨,尤其是在宋钧熠身上。
宋钧熠走後,她的世界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程见微带她去山顶看日出,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飙车,甚至在她生日那天,包下整个游乐园,只为了让她坐一次摩天轮。
所有人都说,程见微疯了。
——那个玩世不恭的纨绔浪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孩做到这种地步。
程见微的名字在宜大几乎人人熟知,名声虽然不好,但还是很多人喜欢,没办法,在大家眼里就是风流不羁少年郎吧。
她知道,他的好来的太及时,她怀疑自己是否快要陷入下一个深渊时,他停止了。
他好像对谁都这样,她亲眼看到他替别的女孩挡酒,又对别人说着温柔安慰的话语,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是偏爱,她不要中央空调,她不要勉强,但他也许是真的人好,她很矛盾,怪不了他的无力感,她以什麽身份。
于是她没有去找他,他也没有再找她。
整整一个月,她心里难受的要命,宋钧熠离开了,小鱼也经常翘课去打工。
她一个人在学校,她不明白,为什麽会这样。
等到有新的男孩跟她要微信时,她正想同意,发觉自己太过卑劣,因为孤独就同意别人,于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