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她,他怎能释怀?他不能释怀,他无法释怀,他要爱她一万年。
後来,他留在了国内,守着那个墓碑真的一年又一年,从她彻底离开後,他每天哄骗自己说,她只是出国留学了,仅此而已。
她还会回来的……一定……
他一年又一年不想去她的墓碑,不想直面她的死亡,又实在舍不得她,即便是一块冰冷的墓碑,他也觉得——只要是你,我就觉得不冷了。
无数个岁月里,他都常常在她的碑前趴着睡了不知多久,直到春天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夏天的蒲公英飞到自己脸上,秋天的落叶飘在墓碑上,冬天的雪落在肩头,她离开後,宜宁的冬天每年都有雪,而她,永远留在初雪里。
他永远活在愧疚丶自责丶悔恨里,永远无法释怀,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一闭眼就是他的爱人满脸血痕坐在马路中间,怎麽擦也擦不干净啊……
梦里全是她的模样……
他吃了安眠药,打算睡个好觉……睡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睁开眼,恍如隔世般脑袋空空如也,他忘了失去她的痛苦,甚至他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她。
“宋钧熠,你怎麽又睡懒觉!干妈喊我们吃饭!都中午了,太阳都看不惯你了!”她气呼呼地冲进他的房间,一把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微弱的影子在床尾边晃动着,窗外的花儿向阳而生,都在展示自己曼妙的腰肢和漂亮的花瓣,光沿着她的发丝撒下,发丝透着金黄色的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和那双被晒地通红的脸颊,或许是她太有灵气,仿若十八岁那年一样,一切都这麽美好。
“初夏,是你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她大步从窗边走过来,双手去捏他的脸:“连我都不认识了?睡蒙圈了?快点起来!干妈等我们一起吃饭呢。”
他连忙穿好衣服,整理凌乱的衣领下了床,走出了房间,眼前的一幕更让他惊在原地,宋许两家祖父祖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桌上摆满了切好的水果,尤其是草莓,摆了三盘,宋许夫妇四人在厨房炒菜做饭,饭香味弥漫着整个宋家。
他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发紧,咽下苦涩的味道,直到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拂去他眼角的泪,他才惊觉他落了泪。
“宋钧熠,你哭了?”她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腰,眼里带着担忧与疑惑。
他太贪恋她的拥抱了,在愣神片刻後,双手擡起虚搂着她的腰,她的发丝在他的耳边痒痒的,他忍不住多蹭了一会,她的头发刚被太阳晒过,好温暖,他想,如果这是梦,请永远不要让他醒来。
宋父围着围裙和许父比厨艺,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笑着,宋母端着饭出来看到两个孩子抱在一起,无奈笑了笑:“快来吃饭,别粘着了。”
在角落里数着红包,穿着红色大旗袍的许母听到声音後,和宋母相视一笑,仿佛磕到了一样。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两个孩子,从小就离不开,今天订下婚约,以後就不能反悔了。”
宋钧熠松开了怀里的她,怔楞在原地:“今天……订婚?”
她拉着他去餐桌吃饭,递给他筷子,笑盈盈地看着他:“是呀,忘啦?”
他拿着筷子,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今年……我们可以订婚了?”
“不能,我们才十五岁,所以干妈给许家下聘礼了,说是……预定。”她双手拿着筷子,两只筷子交叉摩擦把玩着。
宋母揉揉初夏的头,语气极为宠溺地说:“是啊,初夏这麽讨人喜欢,不早点替我家臭小子拿下,就被人抢走了。”
宋钧熠终于露出笑容,长辈们也坐着用筷,餐桌上,初夏的饭碗总是满满的菜。
“来来来,多吃点,初夏。”几个长辈轮番给她夹菜。
宋钧熠看着脸蛋有些肉乎乎的她,想起瘦骨嶙嶙的她在自己怀里死去瞬间毛骨悚然,一股强烈的绞痛在心里传来,强压着情绪继续看着这幸福的一幕,也开始学着长辈给他的小未婚妻夹菜。
几个长辈对视一眼,开始不抢他的活,宋父爽快地说了一句:“钧熠!就是要这样!媳妇是从小疼出来的!有你爹我当年的风范了!”
餐桌上又传来长辈们爽朗的笑声,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耳尖早已熟透,饭後两家长辈商量着订婚,流程很简单,两人印了手印,有婚书和聘礼,说十八岁会举行盛大的订婚宴,现在只是订婚约定,许母给了宋钧熠一个厚大的红包,宋钧熠幸福地喊了一声:“谢谢干妈。”
许初夏不知道何时买了相机在那里捣鼓拍照,许郅偷偷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给妹妹的订婚礼物——一个彩色的大洋娃娃,一个玉佩,打算给妹妹一个大惊喜,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被妹妹抓拍。
许母摇摇头说:“不对哦,该叫什麽?”
他耳尖泛红,低着头喊了一声:“谢谢妈。”
话一出,长辈们又开始笑,她撞了一下他:“…谁让你……这麽快叫的?”
他搂着她坐下:“反正……迟早的事,你说是吧?未婚妻?”
她骗过脸嘴硬道:“我才不是……”
他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那就是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她的耳尖瞬间又红了捂着他的嘴:“好了,别喊了,大家都在呢。”
他得逞地亲了亲她的手心,又反手握在手心里:“好,都听老婆的。”
在宋钧熠十五岁里,许初夏还在他身边,父母也没有出国,他还拥有最好最好的幸福。
怀里的她让他心里幸福感满满,自己的心终于找回来了,又偶尔会突然想起她的惨死,双手紧紧抱住了她,他突然想到什麽,很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十五岁的许初夏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
“初夏,你喜欢我吗?你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还是认不清自己的心思跟着长辈走?”
许初夏看着窗外院子的桔梗,靠在宋钧熠怀里,眼神变得悠远。
“嗯,我是真心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迫不及待地吻上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唇。
他终于知道了,他从小暗恋的女孩,也从小就喜欢自己。
少年终于知道少女最珍爱的画本里从来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