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及修剪的晶莹肉甲已陷入掌心,掐得柔软的掌肉仿佛被生生劈开一般刺疼,然而她完全感受不到。
还是一旁的钱太妃,用宽宏厚重的温柔,执起萧灵鹤的纤纤柔荑,“瑞仙莫慌,我看寒商成竹于胸,像是心有准备。”
钱太妃的一句话,非但没能安抚得了萧灵鹤,反倒令她欲哭无泪了。
他那不是成竹于胸,他是脑壳坏掉了!
双方的兵刃已经出鞘,铁凛气势浓烈,杀意果决,剑刃泛着一股如能开山的寒意。
谢寒商相对来说,便写意一些,神态也很放松,没有一丝紧绷之感。
皇城司与殿前司将演武场围堵得水泄不通,北国骑兵得到了一块可怜的角落,在角落里观战。
双方一触即发。
铁凛先发而先制,铁剑抡圆,如铁棰般厚重,剑锋如泰岳压顶,飞沙走石,寸草不生。
这一击要是打在人的肉体凡胎上,多半要脑浆迸裂丶肌骨消融丶死相惨淡,但打在谢寒商的身上呢?
萧灵鹤紧张地眼睑颤抖,都不敢看。
啊,你是个死人啊,大宝剑都砍到身上来了,你怎麽不动一下?你完了,谢寒商你真的完了,你真的会被砍死,而我会给你立碑的,就写“城阳公主萧灵鹤亡夫谢寒商之灵位”一排大字,逢年过节我祭拜你的时候,贡品都给你满上,因为人家说……蠢人到了地府底下都是要挨欺负遭打劫的呜呜。
一念千山,萧灵鹤差点儿连驸马的身後事都在脑子里置办妥当了。
剑招就要落在谢寒商身上,萧灵鹤不敢再看,她重重地闭上了眼。
这一瞬她心底祷向无数神佛,求老天就厚待他一回,留住他的命。
她的祷告里夹杂了绝望的饮泣,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潮水般的欢呼声,叩击向萧灵鹤的耳膜。
那是大雍的声音。
萧灵鹤猛地睁开双目。
演武场上的形势根本不是自己所惧怕的那样,谢寒商出鞘的剑,快如急雨,星流彗扫,如点点白光遽然抖擞,剑尖划过的地方,萧灵鹤仿佛看到了一串闪烁的白星。
形势斗转,几个北国的骑兵都难忍紧张地扑上前来,幸被殿前司果断制止。
铁凛的剑招使得很吃力,对方攻势绵密不留破绽,招招死手不留馀地,分明奔着取自己性命而来,铁凛招架不住,心头万分震惊。
这不可能!
王太後几乎没有想到会有取胜的这一可能,她的瞳孔轻抖,与官家一起紧张中振奋起来。
谢寒商用的钱氏家传宝剑,几乎是所向披靡,所当者破。
一剑挑下铁凛腕筋,一剑划破其腰际,最後一剑,以无可匹敌之势,击穿了铁凛的心脏。
血如长练四溅喷涌。
符无邪已经是惊慌失色:“铁凛!”
他眼睁睁看着与自己一路同行,就在一炷香之前,仍大言不惭丶大放厥词的同袍,被击穿心脏,断无活路,倒了下去。
谢寒商抽剑,对铁凛瞪大了眼珠丶死不瞑目的断气丝毫都不放在心上,慢吞吞从襟怀中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将钱家宝剑上沿剑刃滴漏的绯红血迹一寸寸拭干。
铁凛的胸口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大口的鲜血从他口唇中溢出,几下痉挛之下,他不动了,只有一双凸出的鱼目仍不瞑目地圆睁着。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在心底里祷完告,便已经结束了。
萧灵鹤更是惊呆了:我娶的是个什麽驸马?他有如此身手,远在铁凛之上,又是怎麽会被细柳营不识货地赶出来的?这合理吗?啊?这合理吗!
孙合亦是双目怔忡,定定地看着谢寒商,在周遭一片如热锅沸腾的庆贺声中,孙合突然老泪纵横。
雪耻了!笃儿,你的仇终于报了!
只是,竟然是谢寒商替你报的。
他竟然,不出几招就打死了北国威名赫赫的铁凛。
难道我大雍,真是缺乏良才吗?
还是朝堂上早已经黄钟毁弃,瓦釜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