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里没有掌灯,屋内太黑了,饶是萧灵鹤十分熟悉自己的寝房,还是在心潮起伏时没留意脚下,入内寝时被一道浅浅的台阶绊住了脚。
眼看就要趔趄摔倒,忽有一条臂膀从身後,如藤蔓般缠住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搂了回去,萧灵鹤没有能撞在地上,被他极限抢回怀中,惊魂未定,她的後背倚在男人胸膛,急促呼吸几口,身後之人,将她缓缓放落,语气虔诚。
“殿下,当心。”
那声音就在她的耳後,一道絮语,轻柔地揉着她的耳朵。
也不知他是怎麽进来的,竟无一点儿声息,且夜能视物,如在灯下般行走无阻。
他突然又变了一个人後,萧灵鹤有些不自在,低声说:“你今晚就到外次间的卧榻上休息。”
城阳公主的寝房足够大,内外两层,外次间也有一方规规整整的罗汉床,是平日用来茶歇丶打盹儿的,谢寒商知晓自己只是城阳公主的暗侍,没资格置喙公主的命令,点头应是。
萧灵鹤宽衣解带,上了床,这一次将床帏一点点放落。
也不知怎的,知道他在外边,便觉得很是安心。
在这之前,她有某种不安。
因为母後对北人态度软弱,即便谢寒商杀了铁凛,她也没见有多欢喜。
母後向来主和,萧灵鹤是知道的,但或许只是因为事情到了自己头上,终于有切肤之痛,她再也不敢茍同母後的政见,反倒是小皇帝。
在绵羊堆里长大,竟养成了狼的性子。
她过往从不会长袖善舞,与官家的往来也只是纯粹出于姐弟之情,但从现在开始,她或许要多与官家交涉,揽一些筹码于手中,才好使自己永远不至于被动。
萧灵鹤睡不着,打开帘帷一线看外间,在她的角度看不见谢寒商的人,但知晓他歇在那方榻上,她抿了下唇,“我明日要与皇後上紫阳观祈福。”
他果然还不曾入睡,几乎立刻便回应她,“卑下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
如此极好,萧灵鹤放心了。
她又问:“谢寒商,你是叫这个名字麽?”
她需要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有好转的迹象,霸道世子是否只是一个意外。
外头一时沉默,沉默令萧灵鹤的心痒痒的,无处抓挠,又过了一晌,他的气息带有些微乱,语气带有诚挚的感动:“我原以为,您不知道我的名字,原来,您竟连我的表字都知晓。”
表字?
谢寒商三个字不是他的大名麽!
哦,说到表字,萧灵鹤好像迄今不知晓他的表字是什麽。
男人二十弱冠,在那之後都会取字,既然他倒反天罡,指鹿为马,那说不准原来的“表字”就是如今的大名。
正要再问,但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怕一问,他那种感动顷刻间就要化为泡影,突然竟有些不忍心了,她默默叹了一声,“睡吧。公主府很安全,没甚麽人会来打扰。”
*
高皇後比官家年长不少,与大姑姐萧灵鹤同龄,成婚前还曾与大姑姐做过牌友。
男子心智成熟缓慢,她一向嫌弃官家幼稚。
官家也知道,每每到了她这里,总要被耳提面命,他呢,表面上端出雷霆雨露俱为天恩的架势,实则内心当中窃窃欢喜有人约束自己。
他喜欢高木兰这个成熟稳重的姐姐,更喜欢征服这样的姐姐。
但他嘴上偏不说。
皇後被阿姐约出去,他是不满意的,这就意味着今日可能一整天都再见不到皇後,卧榻上,他揽过皇後细腰,咕哝了一声:“出去作甚麽?阿姐能有什麽事,一定要让朕的皇後陪同?”
高木兰嫌弃他爪子腻人,在他手背上轻拍:“阿姐约我上紫阳观设醮,说是求子。”
这倒新鲜,官家一百个不信:“她求子?你能想象她大着肚子的情景麽?”
高木兰轻哼,“不是为阿姐自己求的。”
“那是……”
小皇帝正要顺嘴一问,忽然想到什麽,阿姐一定要皇後作陪,又不是给自己求子,那多半就是……
霎时官家小脸一红,有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物被发现的窘迫。
高木兰终于让这小坏蛋败下阵来,如今还纤腰酸痛呢,她忍不住捏了捏官家的脸蛋,低声道:“给我求。官家,不想让臣妾为你生麽?”
那般卖力耕耘,行胜于言,这是多想啊!
根本没他狡辩的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