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言语像尖刀一样,但云止至少听出了昆澜的私心,这种愤怒是那麽的复杂且有层次,她不介意更加冒犯:
“你不退位,我怎麽上位?”
昆澜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她为济世宗,为云止停留在这个世界太久,欲网的缺失放大了她内心的空洞,云止总能时不时创造一点惊喜。
“代理掌门令和宗主玉佩是双生之物,一方碎裂,另一方能取而代之。与其等我退位,不如亲手杀了我”
昆澜从宗主玉佩中兑换出一枚紫色尖椎,交到云止手里。
“这是灭魂钉,济世宗只此一枚,能一扎入骨,损人神魂,哪怕是大乘期圆满的修士,也要受它半年折磨。这是魔主的遗物,只有宗主才可兑换。”
云止觉得昆澜疯了,可脑中的幽魂在促使自己收下此物,想起幽魂不伤害昆澜的承诺,云止将其放入了储物袋里。
昆澜很满意云止能毫不犹豫的收下灭魂钉,她说了很长一段话:
“你能破开我的护体灵罩,可以随时用它伤我,还可以喂给我一些让人神志不清的药物,然後僞造遗书,对外界宣称,宗主自知大限已到,已将宗门内一切事务交由你全权处理。
“一个月後就是宗门大比,你能见到济世宗的诸多核心人物,也能知晓哪些势力效忠于我,你可以默默记住她们的杀手锏丶命门以及人际关系中的软肋,大刀阔斧展开一场清肃活动,彻底将宗主之位纳于掌中。
“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在我死前榨取我所有修为,仅凭实力不凭谋划,也能将她们一网打尽,照样坐拥宗主之位。”
这绝非是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云止发现昆澜的每一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有极高的可行性。
她在试探昆澜,昆澜难道就没在试探她吗?
昆澜从未放下那份坚持,一定要设下层层关卡,去判断她是否是个好人。
这会是最後一关,还是说这只是今天的最後一关?
云止感到厌倦。她不想在昆澜的无限猜疑中证明自己的本性。
昆澜认定她是好是坏,有那麽重要吗?昆澜的想法有那麽重要吗?为什麽这种猜疑,没有在昆澜魔息发作的那一晚结束。
云止给出了答案:“我会好好考虑。”
她外放了所有神识,化实成无数白丝,将自己裹成一个茧,对识海内的幽魂说:“我想清楚了,我现在就可以完成你的要求。”
这道茧可以避开一道大乘期的术法或神识攻击,前提是要留出充足的时间供她施展。
昆澜召出了剑,如预期般砍不断她的这层茧丝。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梦到过的地方。”幽魂回应道,化作一缕紫色的烟雾缠绕在茧身,当着昆澜的面,将云止传送离开。
*
幽魂带她来到了一处崖底,解开了她身上的蚕丝,告诉她这个地方叫炼魔崖。
是秘境中梦到的崖底。瘴气弥漫,透不进日光夜光,尽头是一块石壁。
这一次,石壁上没有“将醒未醒,勿入其内”的文字。
她摸到石壁的瞬间,被传送至一处石洞,两盏灯,一张石床,空间狭小,只能一人通行。
石床上没有白衣女子,空空如也。
幽魂温柔地说:“还想回济世宗吗?”
云止没有马上回答,摸了摸石床,竟然比梦中的质地柔软,像温泉水一样,她很喜爱这张床,鞋也不脱,直接躺了下去。
“不想了。我是对昆澜有过好感,也对赤鸢有过担心,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昆澜的疑心那麽重,相处起来太累。赤鸢潜伏了那麽多年也没有被发现,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我刚才还在想,不如退还代理掌门令,退宗後找个地方隐居。但这些都太繁琐了,不如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幽魂听出了云止的丧气,为她斩断最後的隐患。
“宗门大比的人员清单已经公开,你的贴身物件我可以帮你传送到你的石屋内,但想要彻底脱离昆澜的监视,你必须完全消化她渡给你的元阴。”
“要真这样,我可能会升级到元婴,会诱来雷劫。”云止有些担心。
“在灵泉殿那晚,我就帮你用过一次元阴,你醒来後没察觉到身体在变好吗?”幽魂循循善诱。
“你的要求是什麽?”云止不想废话。
“你躺下的石床,表面那些柔软如水的物质,是你很久之前刻意剥离的记忆。我要求你好好睡一觉,与这些记忆逐步融合。”幽魂真切的说。
“只是这样?”云止更相信这道幽魂话只说了一半。
“其实,你的骨头没有完全长好,消化掉昆澜的元阴,有助于你的发育。”幽魂彻底摊牌。
虹月说过,江玉淇说过,幽魂也这麽说,看来她的骨头真的发育不良。
云止听完沉默了。
幽魂慈祥地问:“醒来後,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云止说:“我的贴身物品你尽管转移走,但昆澜交给我的结契文书,我想亲自还给她,当面断绝最後的牵扯。”
“你会做到的。”幽魂把云止的玉佩令牌丶储物袋和发饰一并取下,召出了一个小型传送阵,将它们传送到指定的石屋内。
幽魂的紫色气息越来越淡,她进入了云止的识海,让她强行沉睡。
石床上的柔软的水状黏稠液体,像是一片青绿色的沼泽,云止在其中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