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报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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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的队伍走得很早,在所有人都还沉睡在冬日的美梦中。
如长龙般的白色队伍安静地穿梭在一排挂满喜气洋洋的红灯笼的房屋中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临到出城时,一条丧队和另外一条丧队相遇。
两队相视,一起走出了城门。
无名穿着一身黑色,头上缠着一条白布,既掩盖了他额头上的伤痕,又将他与丧葬队伍融为一体。
他这几日似乎过得很不好,颊间消瘦了许多不说眼下还多了两团乌青,嘴边长了些未能刮掉的胡茬。
他跟在丧队最後,回眸朝着永安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无名回头,站在眼前的是永安王麾下的门客之一,追忆。
“好好送葬。”追忆似乎瞧出了无名的心思,掌心微微用力,似想把他往前推着走。
可无名的身子却动也不动一下,就停在原地:“世子应该知晓此事。”
追忆皱了眉:“王爷下令,秦小姐之事,半点风声都不能传入世子耳中,你又想抗令?”
无名没回话,追忆继续道:“秦小姐一事,本就是你疏忽造成,没有将你问责已然是开恩。无名,你不适合在留在王府,从前的事情都既往不咎,丧事一完,你自己去另谋高就吧。”
“是我之责我自会承担,不会因为犯错就消失逃走。”无名看着他,眼神坚定又冰冷,“殿下将秦小姐视为手足,你们联合起来向殿下隐瞒此事,对于殿下而言,难道不是另一种伤害?”
无名知道,如果李谨言之後知道自己连见姐姐的最後一面都错过,必定会痛心疾首。
“秦小姐身份特殊,能够在春节正大光明的发丧,已是王爷去御前求的恩典,你身为门客,只需要奉命办事,而不是左右主子的决定。”
见无名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自己,追忆脸上已经有了不悦。只是丧葬队伍安静,他不好在此训斥,只能低声警告着无名,不要再抗令。
“我是世子门客,自然只遵世子令。”无名挪开了追忆还按在自己肩上微微施压的手,“世子有权知道秦小姐之事,若世子想,也该来为秦小姐亲自送葬。”
眼看无名要一意孤行奔去王府告诉李谨言这事,追忆不得不拔出腰间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无名,你敢抗命,我可以直接奉王爷之命就地取你头颅。”
“要取便来取,我本就该是丧命之人,若非世子,我也活不到今天。”无名侧过头来看着身後的追忆,“只是,我不会让世子活在欺瞒之中。你们的隐瞒只会伤他更深。”
无名不再理会他,执意要走,追忆本想追去,却忽然被跟随丧队的几个头戴白巾的汉子拦下。
“你们也要抗命!”追忆拿剑指着他们,忍不住大骂出声,吸引了队伍前方的目光。
队伍也就此减速,直至停止。
“大人,有句话我们不得不说。”那几人是李谨言赐给无名的手下,他们追随无名虽然时间不长,但在一次次险境中了解了无名的为人。
如今已是心甘情愿为无名办事。见追忆要阻拦无名,甚至动刀动剑,他们不得不拦。
“无名公子伴随世子身边,早已了解世子脾性,说句冒犯的话,公子或许比王爷还要更了解世子。”
“秦小姐遇袭当日,公子也有要务在身脱离不开。小姐遇难,公子或有罪责,但也不能全然怪他。”另一人附和着,当时他们和无名一起护送黄金回城。
黄金是贪污罪证,世子和大皇子都极为看重,甚至大皇子悄悄调来了神武军的一些下等兵与之一起,以至于没人抽出手再去护送秦小姐。
但无名还是执意让一位兄弟当作车夫护送。
那夜许知府带的人马虽不多,但也是个顶个的高手,似乎下定决心要置秦婉音于死地。车夫奋力反抗也只能拖住二三人,其馀人全去追逐马车,刺杀秦婉音。
而後车夫被他们打下山崖,直到被无名寻到,在一处杂草之中找到身受重伤的他。
好在习武之人皮糙肉厚,摔下悬崖还留了口气。车夫得知自己护送之人无一幸免,愧疚难安,想当场已死谢罪。
无名却抓住他的手:“错不在你,该死的另有其人。”
随後替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将他移动到有人路过之处,问出了许知府逃离的方向,便有单枪匹马地追走了。
无名虽看似冷面冷心,内在确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手下几人多多少少都受过无名的救助和恩惠,第一个开口出来帮无名说话的男子,更是那日车夫的兄弟。
换做别的人,若是见他哥哥护送失败,早就杀他陪葬了。但无名却懂得明辨是非,不胡乱怪罪。他哥哥身受重伤,虽然接受了治疗,但却根本无法起身,只能躺在床上,一身武功也就此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