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笑容来:“真的有了?那可太好了……对了几个月了?不是……”
她脸上又带了几分忐忑:“皇额娘……爷还在丧期……”
若是丧期有的,这孩子可就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就皇上对皇後的那份看重,若是知道这事儿,必然要觉得弘时大不孝。
董鄂氏有些坐立不安:“若不然……还是先隐瞒下来,等日後,就说是早産了?”
弘时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就不怕她生了阿哥?”
若是张氏生了阿哥,那董鄂氏的儿子,可就不算什麽了,当今看重嫡出,之前甚至下旨,若是无嫡出,爵位就不能传下去……想到这个,弘时心里忽然一咯噔。
若是张氏生不了,那自己这府里,就只有董鄂氏的儿子了。虽说圣旨是那样规定的,但圣旨也没说不许过继记名,他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总不会看着他孙子没爵位的吧?
所以到时候,必然是要将董鄂氏的儿子,记在张氏名下,这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他的爵位,否则,哪怕是皇上愿意开恩,董鄂氏的儿子,日後顶破天了,也不过是个贝勒的爵位。
甚至,贝勒的爵位都不一定能有。若是张氏有亲生的儿子,那董鄂氏的儿子,就更不算什麽了。
弘时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以往张氏没儿子,他理所当然的就觉得,这府里的一切,该是长子的。可今儿,他忽然想起来了之前那道圣旨。
是不是在他没将那圣旨放在心上的时候,董鄂氏,已经牢牢记住,并且开始做局,为儿子谋划起来了呢?
想到这可能,弘时就有些坐不住,他猛然起身,董鄂氏都有些吓一跳,赶紧仰头看他:“爷怎麽了?张姐姐若是生了阿哥,那咱们该高兴啊,咱们府里的爵位总算是能保的住了。到时候,小宝儿也算是有兄弟可以依靠了。张姐姐若是生不出来阿哥,咱们小宝儿将来继承不了爵位,那等咱们……他岂不是成了小可怜?若是,我倒是盼着张姐姐赶紧生个小阿哥呢。”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期盼,又带着几分笑意:“爷,张姐姐真是有了身孕吗?”
“那不如将姐姐从医院接回来,妾身亲自照看,一来是怀孕之人敏感,不管是吃的还是住的,若是贸然换了,难免不适应,对身体也有妨碍,二来呢,我好歹有些经验,再者,我听说民间有习俗,若是怀孕的时候多看看男孩儿,将来生男孩儿的机会就大些,正好咱们府里自己就有男孩儿呢。”
董鄂氏笑眯眯的为张氏盘算:“张姐姐那些伺候的人,对了,爷刚才说要都打发了?为什麽啊?可是他们做错了什麽?若是没做错什麽的话,我觉得,用新不如用旧,旧的好歹是知道规矩了,了解喜好了,免得张姐姐再费心调教了,您说是不是?”
弘时一言不发,转身往外面走去。董鄂氏怔愣了一下,赶紧喊道:“爷,您去哪儿?那院子里的人,到底要不要打发了?”
眼瞧着弘时飞快走远,董鄂氏那脸色就陈下来了,眉头也紧紧皱起来:“去打听打听,张氏和九格格,都说了些什麽。”
因着九格格说那些话的时候也并未躲避人,董鄂氏这边不费工夫就打听到了。她先是有些焦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个九格格,多管什麽闲事儿!显得她有本事有能耐了是不是!”
但随即就又顿住,深吸一口气,将心里那些烦躁给压下去,隔墙有耳,她现在容不得半点儿错误,九格格再如何,那也是长辈。再者,弘时心里,还挺信任九格格,所以,她半句不能说九格格的不好。
就是有些麻烦……她哪儿能想到,张氏那个人为了生孩子,还真能拉得下脸面找九格格看诊——难道不该是问一问太医的吗?她可太知道那些太医的性子了,到时候也只会给开些方子完事儿。
也怪张氏,你好好的做你嫡福晋不就完了吗?你为什麽非得想不开要生孩子?明明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进门之後并不干涉弘时和她,不生孩子也成的。
现在,为什麽要反悔要生孩子?
董鄂氏一张脸阴沉沉,又想到弘时今儿的那些问话。她心里就知道,弘时对她是生了怀疑的,她又忍不住冷笑,觉得弘时实在是……绝情的很。这麽些年恩爱,你看,出了事儿,不照样是先怀疑她吗?
她就知道,弘时心里,必然是从没放下过对她的介怀和戒备的。男人嘛,不都如此吗?靠不住,就算是一时心软,那也是被美色所迷,可他今儿能被你迷住,明天也能被别人迷住。
什麽情情爱爱,那都是用来修饰男人的色心的东西。
妻妾通房,哪个能讨他欢心,哪个就是他的爱,就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一辈子情之所系。
董鄂氏的心思,弘时是不知道的,他回了书房,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片刻,就叫了大太监来:“你将张氏那院子里的人,都带走,送到……我大哥那边去,求我大哥帮帮忙。”
其实送到慎刑司倒是更快些,因为慎刑司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但凡有外心的奴才,都逃不过慎刑司的审问。但弘时又觉得,连查都没查,全部直接送过去,未免太过于残忍——但凡进了慎刑司的,没几个能好好的活着出来的。
所以,还不如先让自家大哥帮忙审问一下,真有问题的再送到慎刑司,没问题的,就干脆送还内务府。反正张氏心里必定有心结,再留着,张氏也不一定放心用,干脆等张氏回来,让她自己到内务府重新选一批人伺候就是了。
弘晖正在家里看折子呢,这段时间,胤禛也不知道是不是将乌雅秀贞那话听在耳朵里了,反正这请安折子,他就自己翻看一下,批复的事儿交给了弘晖——当然,弘晖批复完了,还是要送到养心殿,再让胤禛给看一遍的。
听着外面吵吵嚷嚷,他就转头看大太监,那大太监行个礼,就忙转身到外面去询问。这一问,回来就一脸的……复杂难言:“是弘时阿哥,将府里的奴才给送过来了,说是想请爷帮着审问审问。”
大太监没敢卖关子,将九格格今儿去探望,又遇见张氏,再给张氏把脉,随後带着张氏去医院安顿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详详细细的给说了一遍。
弘晖那眉头就越皱越紧:“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弘时就是连这个也问不明白?”
大太监可不敢附和这话,只笑道:“弘时阿哥自小重情,必然是不愿意随意冤枉任何一个人,他心善,和娘娘很是有几分相似呢。”
弘晖就没说话了,过了片刻才说道:“将人给你们福晋送过去吧,这种内宅之事,交给我算怎麽回事儿?”
他一个大伯哥,去审问弟妹院子里的奴才,问侧福晋是不是谋害嫡福晋了?弘时脑袋简直缺根筋,做事儿是顾头不顾尾。弘晖想了想去,还是觉得心里不顺畅,干脆拿了信纸过来,一顿挥笔,将弘时给骂个狗血淋头。
瓜尔佳氏那边也挺无语的,当大伯哥的不好问弟妹院子里的事儿,难道她这当嫂子的,就好意思管成亲小叔子院子里的事儿?好吧,没了额娘,她这做长嫂的,好像也确实是挺有资格,挺好意思的,那就干脆将人都给叫进来问一问吧。
那一路上被两次倒手,胆小些的,其实已经有些吓坏了,跪在瓜尔佳氏跟前,不等瓜尔佳氏询问,就先将九格格那一番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叽里呱啦全给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