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莫桑伸手,微凉的指尖点在了夏油杰紧蹙的眉心,含笑的眼中波荡开细碎清浅的温柔。
&esp;&esp;“杰不是说过要以术师的身份拯救他人吗?那就只需要做好术师的事情就好了。”
&esp;&esp;夏油杰沉默着,直到莫桑的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sp;&esp;“好啦,还在生气吗。”
&esp;&esp;她声音柔柔,摊开手掌等着他过来,像是哄着胡闹任性的孩子。
&esp;&esp;“该回去了哦。”
&esp;&esp;
&esp;&esp;当天晚上,夏油杰用一阵毫无停歇的敲门声强行敲开了家入硝子的房间门。
&esp;&esp;头发杂乱顶着一双青黑眼圈的女孩匡地一声拉开房门,点了一半的烟卷叼在毫无血色的嘴上,一截银灰色的烟灰颤颤巍巍的黏在上面,摇摇欲坠。
&esp;&esp;夏油杰面无表情,他举着那只曲起指节敲到发红的手掌,坦然直视着家入硝子的眼睛,只说了一句话。
&esp;&esp;“我和悟去护送星浆体的任务期间,莫桑到底发生了什么?”
&esp;&esp;女孩猛地抬起眼,月光映入她的眼底,像是锋利刀锋上流淌过的寒光。
&esp;&esp;家入硝子嘴唇颤动,银色的烟灰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许久之后,她才发出一声低哑的嗤笑。
&esp;&esp;“……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反应过来呢。”
&esp;&esp;硝子侧过身让出路来,冲着夏油杰摆摆手。
&esp;&esp;“要来听故事吗?”
&esp;&esp;——不过是个很简单的故事而已。
&esp;&esp;家入硝子不擅长讲故事,平铺直叙的描述,简单直白的勾勒出客观的事实。
&esp;&esp;有关无数个夜晚中的全新工作、有关咒术界扑面而来的贪婪、有关人与鬼之间始终不曾展露在年轻咒术师们的残忍界线、有关某个人无声隐瞒下的二十四小时……
&esp;&esp;她描述的语气和她手中的手术刀一般,纤细精巧,却足够锋利到可以破开任何一个人的皮肉和脏腑,挖出最内里最柔软的血肉。
&esp;&esp;这故事一点也不长。
&esp;&esp;但是足够夏油杰沉默太久的时间。
&esp;&esp;直到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走入浴室,直接打开淋浴花洒让冰冷的水流击打在自己的脑袋上,夏油杰才盯着飞溅无数水花的镜子里的自己,迟钝地找回了飞散许久的理智。
&esp;&esp;因为是咒术师,所以比任何人都知晓人性的丑恶。
&esp;&esp;因为是咒灵操术,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些咒怨恶意凝结而成的东西有多么恶心。
&esp;&esp;因为有着无比信赖的后方,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那些沉重的枷锁,遵循自己的心意继续往前走下去。
&esp;&esp;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赤身站在冰冷的水流之下,他无法遏制自己的大脑回忆起盤星教最后见到的画面:五条悟环抱着天内理子的尸骨,唯一的救赎者面无表情,而其他的人群面带愉悦真诚的微笑,为她的死亡鼓掌喝彩。
&esp;&esp;硝子和他提起鬼的问题,莫桑的担忧他大致也能理解。
&esp;&esp;以普通人的理解能力,大概无法理解什么是鬼的存在。
&esp;&esp;他们只会看到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被人毫无理由的直接杀死,毕竟憎恶他人不需要代价、侮辱他人不需要代价,他们只需要单纯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去理解对方究竟是在做什么。
&esp;&esp;由于无知的愚蠢生出的庞大憎恶与单纯的祓除咒灵是不一样的。
&esp;&esp;……鬼和咒灵是不同的。
&esp;&esp;祓除旁人看不到的咒灵的咒术师们,可以安心活在他们的世界里。
&esp;&esp;而在这个世界里,驱鬼者……大抵只能活在旁人无法理解的憎恶之中。
&esp;&esp;这是强者的责任。
&esp;&esp;这是莫桑自己的意愿——甚至摒弃了他们的想法,一意孤行的意愿。
&esp;&esp;因为她是幻想化身的英灵、是人类英雄史的具现化、是人类梦幻般理想的神赐造物。
&esp;&esp;所以她理应承担这些。
&esp;&esp;……
&esp;&esp;夏油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脑内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尝试。
&esp;&esp;他把死去的天内换成了莫桑,把后面鼓掌喝彩的人乘以千百倍的数量……
&esp;&esp;——那一瞬间,他忽然冷得几乎快要窒息。
&esp;&esp;当天晚上,夏油杰做了个梦。
&esp;&esp;在群鬼堆砌的尸山血海之中,莫桑·伽拉泰亚沐血而立。
&esp;&esp;本应圣洁无暇的神赐造物被污血浸透,她站在和平的另一端,再一次被挖开的胸腔碎裂空荡,从容接受了自己被世界抛弃这一事实。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