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彻底死亡前,这部分孤独度过千年漫长时光的虫巢物质则想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精神力,都赠送给它们都很喜欢的小虫母。
——那是在它们沉睡的死寂中,唯一听到的温暖呼唤,自然也应该拥有名为礼物的馈赠。
于是,当小虫母难耐又委屈巴巴地渴求阿斯兰的饲喂时,虫巢物质想到了那位白银种战神,便催动精神力,回应了小虫母的渴望,并准备将其送到了他想去的人的身边。
它们猜测,或许那位凶悍又可怖的白银种战神,会是小虫母的……王夫。
如果是虫巢之母的话,或许这位已经于暴风雪中陷入失控状态的白银种,会拉扯着理智,重新回到他爱人的身边?
但不可否认,失控的白银种实在危险,就连虫巢物质的精神力都本能地畏惧那样的凶兽,所以将小虫母送到他的身边,真的好吗?
虫巢物质不知道。
但它们相信小虫母的选择。
柔和的精神力涌动着,然后将珀珥包裹,它们掀起了一阵很轻柔的风,挡开了冰洞中洛瑟兰的精神力,同时也拂过了阿克戎鬓角微微颤动的银白色卷发。
但虫巢物质并不曾料到,竟然还有另一道更为猛烈凶戾的精神力也随之而来,似乎在同虫巢物质抢夺着护送小虫母的差事。
白银种战神的凶悍,名不虚传。
哪怕是狂化后的精神力,也依旧保留有其面对异兽时的磅礴与凶残。
簌簌。
那是风在冰原上奔跑,卷起层层雪尘的声音。
只那一瞬间,两道精神力便跨越到数千里之外,将一抹柔软单薄的白色身影,小心翼翼放在了一片平坦的雪地之上。
不过是虫巢物质的精神力刚刚涌动出几分痕迹的瞬间,另一道暴虐的精神力瞬间掀动旁侧的积雪,在虫巢物质迅速撤离力量的同时,如盘踞的巨兽似的霸占着他的珍宝。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阴影慢吞吞从远方白茫茫的雪雾中缓步走来。
那是一头庞大、巍峨的冰雪怪物。
他四肢着地,通体苍白,浑身上下布满了结实的肌肉和密匝匝分布的坚硬鳞甲,背脊后方的骨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生长出来,鲜血与疤痕交错,狰狞又锋利。
那双银白色的复眼毫无情绪,恍若冰川冻水,似乎从来都没有会融化的时候。
眼下,怪物走动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他身上除了刺破血肉的骨刺,还分布有不少新伤。
这些伤势是不久前才造成的,如恶兽的利齿、尖爪,深可见骨,猩红色的血丝交错着,光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了难耐的剧痛。
但对于这头苍白色怪物本身来说,伤势似乎并不曾给他造成任何的影响,只会成为他作为胜利者的勋章——
他是这片冰雪天地内唯一的狮王,慢条斯理地踩着冰雪,身后菌丝随着暴风雪而张扬至天际,笼罩成巨大的蛛网,显露出属于领主的威慑。
但在他身后,则用银白色的菌丝拖拽着这场战斗里的失败者。
一个同样浑身遍布苍白色鳞甲的同类。
战败同类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
他的咽喉被胜利者的利齿撕咬出很深的伤痕,鳞甲崩裂、血肉狰狞,滚烫的血珠嘀嗒嘀嗒砸落在雪地上,汇聚成了几涡小小的血泉。
被咬伤咽喉、由菌丝拖拽着的,近似濒死的怪物,有一双深红色的复眼。
如果此刻有其他白银种在这里,必然能认出来他们——是阿斯兰和暗棘。
前者是在领地内巡视的狮王,后者则是试图篡位却失败的年轻雄狮。
在原始形态的战斗之下,前不久才从死亡中复生的暗棘被阿斯兰教训得遍体鳞伤,却依旧睁着那双暗红色的复眼,咳着血沫,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
那是独属于白银种的语言。
暗棘在说——
【老师,你已经陷入狂化症了,对吗?】
……
时间倒退至一天前——
那场发生于冰谷的雪崩之后,那尔迦人被从雪峰之上倾泻而下的积雪彻底冲散。
最前方抗住冰川猛犸冲击的阿斯兰坚守着他的位置。
那苍白色的庞大身躯,以及交错涌动在积雪之下的菌丝铸成了冰谷中的一道城墙,让冰川猛犸停住了疯狂奔跑的脚步,并于长达十几分钟的僵持后,等待这群迟钝的巨型异兽感知到来源于精神力上的威慑。
这类异兽身体巨大、神经迟钝,暴怒之后横冲直撞的杀伤力巨大。
但在寻常情况下,他们与远古时代的那尔迦人大多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因此冰川猛犸并不在白银种的猎杀名单之内。
阿斯兰很清楚,这一带本不该有暴怒的冰川猛犸,它们既然会成为混乱中的一部分,只能是某位复生白银种有意引导的过程。
后知后觉感受到精神力上威慑效果的冰川猛犸逐渐歇了向前冲的力道,它们强壮的四肢缓缓后退,长鼻向上发出模糊的嘶鸣,似是迟来的惊恐与畏惧。
不多时,这群过于笨拙的大家伙拥挤着向后,让开了冰谷内的道路。
那时候,原始形态下的阿斯兰本来是想去找珀珥的。
这种恶劣的环境,再加上复生白银种尚不明确的态度,如非特殊,阿斯兰根本不打算离开小虫母的身边。
——即便他知道,或许愈发得到成长、坚强的小虫母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照顾自己的能力,可阿斯兰并不认为这会与自己的担忧冲突。
至少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他能及时出现在珀珥的面前,这就足够了。
但往往意外永远比计划更先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