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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叫（第2页）

最初的最初，是什麽样来着？

他被那个早死的哥哥带到了闻辛熊面前，而这恐怕是陆丰凉短暂的一生里无意中做过的最大的善事。

陆丰凉是非典型的问题学生，他身体虚弱，时常在饭後呕吐，却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要游泳，病症压迫着他一切器官，明明承担不了这些负荷，不知何时会崩塌，却还是一意孤行。

他觉得这是他无聊人生中唯一的乐趣，在希望渺茫的康复机会中，他难得有个不那麽恶劣的爱好，还去找了校队的游泳教练，练习百米冲刺。

齐悦带着陆寄川去看他训练，齐悦一直心惊胆颤地看着陆丰凉一次次在水中加速，胸腔和肺部在干瘦的身体里跌宕起伏，他本人却都感受不到似的，脸上挂着纯粹兴奋的笑。

“妈妈，你看我多有天赋！”

陆寄川只百无聊赖地看了几眼，觉得陆丰凉病歪歪地，下一秒就要凉了。

拉线的另一侧，有个男孩戴着泳镜嗖地窜了出去，漂亮青涩的身体遍布纤薄的肌肉，乌发轻盈地摆动着，四肢无比协调且有力，像一尾轻快的游鱼。

他眼睛都看直了，第一次在一个同性身上感受到了美的震撼。

男孩很认真地进行着每日训练，每个动作都竭尽全力地做到完美，给人以满足的视觉享受，但他始终带着那个看起来很昂贵的泳镜，看不清全脸。

陆寄川默默记住了他脸颊两侧的小梨涡，每当男孩用力绷直嘴角呼吸的时候，就会突然浮现出来，像是躲洞的地鼠，很可爱。

他喜欢这样健康的身体，并觉得陆丰凉很不自量力，虽然他拼命去游，那个男孩却始终比他做得更好。

直到後来，奖杯这种更直接的东西显示出他的不足。

只要有叫闻辛熊的那个男孩子在，他永远都无法拿到冠军。

陆丰凉从未在任何地方被别人压过一头，和闻辛熊同在一个班，气得七窍生烟，暗暗煽动同学间孤立他。

但闻辛熊在这方面仿佛缺心眼，完全察觉不到别人的恶意，甚至训练时依旧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陆丰凉首次有股浓重的无力感，厌恶至极，阴郁的发泄口还不够，他开始欺负闻辛熊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就是宋沼。

最初，由于和宋沼不同班，闻辛熊并未发现这种事情因自己而起。

每次都不是陆丰凉亲自出手，他买通了原本和宋沼关系不错的两个人，莫名就因为一些小事开始欺负宋沼，甚至动手。

齐悦已经因为陆丰凉校园霸凌其他同学的这种事多次往返校长办公室。

那是她事业最忙的时候，抽出大量资金为学校捐了一座活动大厅，专为陆丰凉建造又大又高级的泳池，只为息事宁人。

她实在没办法，开始拜托陆寄川：“宝宝，你哥哥总是出一些异常状况，可以转去他班里帮妈妈照顾他吗？”

陆寄川一点都不想和陆丰凉扯上关系，但他对闻辛熊很感兴趣。

他第一次想要交朋友，和那个粗神经，看起来很阳光丶身体很好的男孩子尝试着接触。

他对于人际关系生出了奇妙渴望，闻辛熊给他的感觉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不是陆丰凉那种乌烟瘴气的朋友所能比拟的，他格外的干净，从身体到灵魂，都是。

因为被离间的关系，闻辛熊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陆寄川理所应当地空降在那。

闻辛熊无所察觉地把脸埋进桌面，抱着手臂在睡觉，以往都睡得很香，这次却怎麽都不安稳，总觉得身边有个庞然大物在盯着他，蓄势待发。

他迷蒙地擡起眼睛，午後的阳光正浓，形容昳丽的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身上挂着金光，仿佛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让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丰凉？”

大大的杏眼困在双眼皮的褶皱间，闻辛熊神志不清地擡手捏起陆寄川的一根发丝，奇怪地嘟囔道：“染头发了吗，好黑好有光泽，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更帅更好看了。”

他笑眯眯地重新看了一下这张脸，然後缓缓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拨下眼帘，两颊晒得泛粉，印着指节的压痕，格外好笑。

带着陌生香气的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他皱了下眉，被迫睁开眼睛，就见眼前的少年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是他弟弟，我叫陆寄川。”

陆寄川有点生气，但是闻辛熊又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还好奇地歪头仔细看他，他就气不起来了。

少年呼吸间依旧睡意很浓，闻辛熊强撑着困倦，露出了一惯灿烂的笑容，纯真的棕黑眼睛里散发着莹润的珠光，眼角有一点点反光的湿润：“你好，陆寄川。”

“我叫……”

少年没说完，头一垂就彻底关机陷入深度睡眠，陆寄川却在心里悄悄补全了他的话。

闻辛熊。

他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