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抬起眼看他,“琢磨以后不能乱说话,免得让你在朝廷里为难。”
尤其是开酒楼后,若是遇上难缠的客人,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骂回去。
谁晓得背后是首辅还是尚书的。
卫长昀笑了声,示意他往里挪,便上了床,“忍得了?”
姜宁知道他在说自己的脾气,瞪他一眼,“我又不是炮仗,一点就着。”
卫长昀两声说“是”,给姜宁把枕头放好,“要睡了吗?”
姜宁摇头,拉住他,“还有好些事要跟你说。”
盘起腿,拉过杯子盖在腿上,“吃饭那会儿大家都在,不好说。”
不是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他俩习惯了私下里讨论好了,再跟大家说。
再说今日其他人都才到加,有些事提了难免扫兴,还容易给人压力。
卫长昀往他腰后放了个枕头,方便靠着,“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些像从前在村里时,每日收摊后,一起商量第二天的事吗?”
“那会儿我可不跟你睡一张床。”姜宁笑着开了句玩笑,“不过好像是很久没这样了。”
尤其是卫长昀进京参加科考后,他们俩各自有各自的事,大多时候都尽量把话放在饭桌上说。
睡前都困得不轻,说几句悄悄话、体己话和黏糊的话,就睡过去了。
姜宁眼珠一转,拿膝盖碰了碰卫长昀,“桌上那个匣子,你打开,把里边的布包拿出来。”
卫长昀打开木匣,拿出姜宁说的布包,“今天娘带来的?”
“嗯。”姜宁接过来,打开后,嘴角止不住上扬,“原本以为还差不少,现在二百四十两,怎么着全家也不至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二百两银票,还是头一回拿在手里。
其他四十两银子,可留着家里用。
卫长昀看他一脸财迷的表情,道:“上个月只在馆阁上了半月,月俸和米都只有一半。”
“你月俸可不低,一半都付得起家里一个月的月租,剩余一两,半月的菜钱是够的。”
姜宁数着银子,“不过开酒楼投入大,谢姐姐把价讲到了七百五十两,哪怕她和苗哥儿出得多,一人二百五十两,那我也要出到二百两的,剩余五十两才是秋哥儿的。”
今天他问赵秋那儿探了底,这五十两还是两家凑出来的。
要再多拿一点,那家里的日子就要撑不下去。
“七百五十两是买酒楼的价钱,还有装修、置办东西、招伙计,至少还要……”
卫长昀帮他数着零碎的铜板,“还需再要一百两。”
姜宁听着铜板声,想念自己的钱罐了,一罐子的铜板,晃起来特别好听。
“恐怕还不止,买菜就得不少。”
开酒楼一事听上去简单,但这笔银子砸进去后,是听个响儿还是钱生钱不好说。
姜宁数完银子,擦了擦手,“压力有些大。”
忽地一句话,毫无缘由又没有半点铺垫,就这么说出来了。
卫长昀把最后一枚铜板放进盒子,拿过姜宁手里的帕子,先给自己擦完,又翻了个面,握着他的手,重新替他擦着。
“怕搞砸、怕生意不好,最怕辜负了朋友的信任。”卫长昀声音偏低,不疾不徐道:“一想到近一千两银子花出去,要收回成本还不知多久,便觉肩上沉甸甸的。”
姜宁抿抿唇,点了点头。
“从乡试中举到殿试放榜的时间里,我一直都是这样想。”卫长昀掀起眼看他,又低头仔细帮他擦手。
“平日里要说服自己,不要有太大压力,但到了夜里,生怕好看一行字、一页书,考试时就会想不起来应该如何写。”
“那你怕吗?”
“怕。”
姜宁沉默了一会儿,第一次信心没有那么足。
在村里和镇上时,他一直都仗着信息差对做生意的事有信心,也每回都挣到了不少。
不说大富大贵,但脱贫小康还是没问题。
其实他也没想过能日赚千金,连梦里都没有,顶多百两。
那些什么一个月赚上千两、一年成为天下首富,买庄子、买田地的话本例子,他看过便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做不到。
能一日赚几百文、几两银子,足够全家吃饱穿暖了。
他还挺知足的。
可是金陵太大了,大到他有一些无所适从。
金陵城里,与吃食有关的店数百家,哪怕其中有差不多买卖的,也依旧是花样频出、新意不断。
变着法子地抢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