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间宫殿是不许她进的。
很多年来,李溦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心血来教她读书,教她剑技。但当她对他作为丹师的生活産生好奇时,他却始终缄口不言,甚至严令禁止,不准她踏入那间丹房一步。
许多师长对待孩子,会一厢情愿地订立一个很高的标准,然後再在现实中一步步地退让。李溦则相反,他几乎不会对她提出要求,但只要是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有半点动摇。
他说不许,那就是不许。无论怎麽软磨硬泡都不能令他改变主意——而夏堇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女孩,或者至少,在他面前她不想靠撒泼打滚来达成目的。
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她想要将师父看得更加分明,就像他事无巨细地参与了她迄今为止的人生。
一道锁拦不住她,守卫也总能被她抓到空隙,夏堇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在这件事上她有非常充足的耐心。
那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整座山银装素裹,而李溦刚好有事要下山。
夏堇若无其事地度过了整个上午,甚至连哥哥都没有看出一点异样。而後,在计划中的时刻,她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後山,一路蹑手蹑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她跃过树梢,穿过石阶,最後小心翼翼地撬开铜环上挂着的大锁。枝头细碎的雪被风吹到脸上,她用手背擦了擦,几乎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心脏正在兴奋地怦怦直跳,她将丹房的大门推开——
一座几乎一丈高的铜炉屹立在宫殿中央,但她却来不及看得更仔细,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华服玉冠,神清骨秀,锦带勾勒出清隽的轮廓。
李溦正静静看着她。
师徒都是聪明人,照面的瞬间,任何解释或者狡辩都完全没有必要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披上她的肩头。
原来行动时为了轻便隐蔽,她并没有穿披风,只有里面很单薄的一身。而这件衣服对她来说太长了,一直垂到地上,把她整个人裹在了里面。领口的狐毛出锋蹭在下巴上,还带着体温和一点淡淡的微香。
丹房的大门在背後关上,他转身便往外去,一直带着她回到了暖阁之中。
李溦真发火的时候,脸上反而没什麽表情。他问:“我说过什麽,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那样的视线让她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知道及时认错也许能有所挽回,但她就是不想这麽做,于是夏堇微微抿着嘴唇,不肯说一个字,任凝重的寂静持续得越来越久。
李溦盯了她半晌,一字一句道:“这次要受罚,无忧。”
这个时代,武林门派绝大多数还都奉承着不打不成材的理念,对待弟子,罚跪乃至于藤条抽都是常有的事。但李溦养孩子格外精细,夏堇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挨过几句,受罚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一把戒尺,从一数到五,算是结束。
李溦右手的手筋被挑断了,连拿起重物都做不到,于是他用的是左手。
戒尺带着风声抽在手心,很清脆的一声响,少女眼中几乎顿时就有一点酸意涌出。
其实没有多疼,训诫的意味多过惩罚。
但夏堇的胸膛在控制不住地起伏着,她抿紧嘴唇,想把那一点变调的呼吸留在喉咙中,指尖用力到几乎绷得发白。
她不想低下头,却也不肯看他,于是肩背挺得笔直,视线却只垂在自己的掌心上。李溦盯着她,轻声道:“自己数,无忧。”
作者的话
灰鸢尾
作者
06-29
其实後面半段也写得差不多了,但是今晚太困了于是只能拆出半章(咆——哮——关于感情线,小陆作为相对最健康的一段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不过很快就会有进展啦~这本毕竟是比较打结毛线团的风格,感情和剧情要串在一起,其实我也很急急急急,总之我会努力码字的(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