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游人寥寥,阿苓索性也不再出去叫卖。他坐在柜台後面,认认真真写着什麽,夏堇一瞧,发现居然是张五雷符。
旁边还堆着厚厚一沓黄纸,阿苓见她来,笑嘻嘻道:“都是要塞到香囊里的。姑姑说这就叫差异竞争,咱们家的香囊不但好闻,还能辟邪。”
咒语用字非常晦涩,阿苓写得吃力,索性当成图案在描。夏堇看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握着他手将符咒写完。
起朽骸脱生亡伏魔天罡除断五瘟恶煞
端端正正的楷书,姿态端雅,筋骨却极为刚劲,一张很粗糙的黄纸,让她写得仿佛名家笔帖。阿苓拍手喜道:“姐姐,你写字真好看,比城隍庙里挂的匾额还神气呀!”
小童使足力气吹嘘,夏堇被他夸得开怀,提笔把那一沓子黄纸给写完了。里头用途五花八门,招财符丶敕令符丶天医符丶镇宅符,居然还有求子符。
阿苓抱了一筐空香包过来,她写一张符咒,他就折好塞进一个香包里。干了片刻,阿苓忽然嘶地抽了口气:“啊唷,这儿怎麽还有一个呀!姑姑之前让我都挑出来丢掉的。”
那赫然是个“紫微教主”图案,夏堇一看就乐了出来:“给我吧。”
不过拿到手里,夏堇才发现,自己还没想出一个捉弄他的好点子。她思索片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然将它收进了里怀,心道不如就先当个香囊用着。
这时店门“砰”一声推开,两人一起擡头,两个穿着蓝色笼基的缅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们都身材高壮,肌肉虬结,腰间佩刀,像是保镖或者护卫一类的人物。
阿苓赶紧迎了上去:“两位客官可是要买香?”
缅人却不搭理,鹰隼似的视线四周一扫,竟然径直朝夏堇走了过来。少女茫然地起身,只听他用腔调古怪的汉话道:“禁力?”
夏堇没听懂,试探性地说了句缅语:“明格拉巴?(你好)”
缅人却充耳不闻,指着她道:“禁力?”
阿苓拽了拽她的袖子,直使眼色:“姑姑,他们在说姑姑!”
——“金栗”?他们是找程妙真?
整座宅子里只有昙鸾一个人会缅语,夏堇一边打发阿苓赶紧去把他叫来,一边连比带划地试图和他们交流:“金栗散人不在这里,她最近出门了,要十天後回来。”
不多时,和尚急匆匆跑了过来。只见那两个缅人一左一右站在夏堇旁边,正对她大声说着什麽,黝黑面孔神色焦躁,时不时还拍打着腰间挎的长刀。
毕竟是给人看店,夏堇不想得罪人,已经努力比划了半天,此时十分心累地叹了口气:“他们叽里咕噜说什麽呢?”
和尚摸了摸脑袋,操着生硬的缅语,结结巴巴地试图和他们对话。不料他们说话又急又快,昙鸾毕竟是自学,马上就跟不上了,只能竭力从中分辨出一些关键词:
“沐王府……王子死了……大象……使团被扣住了……你必须报答我们……”
鸡同鸭讲半晌,见他们几个表情茫然,缅人急得跳脚,在桌上砰一声猛拍。
“女人,道士,就是你!金栗!跟我们走!”
他额头青筋暴起,竟然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朝夏堇径直抓了过来。
道士并非世俗中人,但夏堇毕竟是女子,这可以说是非常无礼了。
和尚赶紧抢上一步拦在夏堇面前,解释她不是金栗散人,可他讲话本来就比别人慢半拍,嗓门又被缅人火星子一样往外喷的叫声盖了过去,一时半会竟然说不分明。
这边大呼小叫,另一个缅人大概是一股急火上头,竟然“噌”一声抽出了刀。
“跟我们走!”
缅刀素有妖刀之称,这把弯刀细长,两面开刃,连反着雪亮光泽的刀背都可伤人。见对方竟然亮了兵器,夏堇脸色陡变,一把抓住和尚的领子将他往後扯,昙鸾踉跄一步,袖袍却还是不慎被刀锋撕开了一条口子。
那人勃然大怒,举刀直指向她,这时只听头顶传来“嗖”的一声,有什麽东西又快又准飞了过来,当一声将那长刀从中打成两截。
半截刀尖直飞出去插入地面,缅人吃痛松手,剩的半截断刀呛啷一声坠落在地,竟被震得虎口流血。
衆人一同朝那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陆离光正站在那里,撑住扶手,直接从二楼翻身跃下。
他先拽着後领把一个缅人猛掼出去,那人撞到柜台上,十几张没叠完的黄纸符咒哗啦啦撒了下来,然後陆教主回身扬手一甩,将那个拔了刀的缅人头打得一歪,鼻孔冒血地歪倒在地。
按他往常的作风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收敛了,毕竟这是程妙真的店,打坏什麽都是损失。大约没完全解气,陆离光居高临下站在那个缅人面前,冷笑着骂了声:“突-厄-斤!(朋友)”
想了想又骂一句:“接-租-巴!(谢谢)”
这几句缅语自从学来之後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想不到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陆离光说完转过头,先把夏堇上下扫视一遍,然後非常高傲地一擡下巴:“没长嘴吗?有人撒野你不知道叫——”
他的话音陡然一顿。
面前有三张完全凝固的脸,除了那两个呆若木鸡的缅人,昙鸾的表情竟然也十分呆滞,仿佛他说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东西。
夏堇:“……”
少女的眼珠小幅度地游移着,对昙鸾道:“你告诉他们别吃惊,我们……嗯……我们大明的游侠儿比较有礼貌。”
*本卷第一章中,小边曾经告诉小陆这两句缅语的意思是“狗东西”和“天杀的狗东西”。
作者的话
灰鸢尾
作者
07-02
sorry!本来想早点更的但是今天被抓去加了一整天班,红豆泥私密马赛(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