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丶夏之日,冬之夜(1)
陆离光眼皮一擡,用有些古怪的语气重复道:“哦,未婚夫啊。”“不是未婚夫,还在提亲那个步骤,提亲!”夏堇强调,“我看过他的画像,但他应当没看过我的。”李溦毕生未娶,膝下只有这一个如珠如宝的女弟子,于是也没人在意她是个无根无萍的孤儿。有心攀附者甚衆,夏堇及笄那年,来探李溦口风的人简直如同过江之鲫。绝大部分都被直接回绝了,但兰家的这封求婚啓非常烫手。因为兰家是裕王一派,而李溦则是景王派核心中的核心,他们求娶这个女孩,是带着某种示好的意味。和尚懵然道:“为什麽?那个时候,裕王派与景王派不是马上就要彻底撕破脸了吗?”夏堇摇了摇头:“孙子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发起总攻之前,要韬光养晦,甚至委屈讨好,才能看准时机,一击毙命。那段时间,裕王派频频示弱示好,堂堂内阁次辅,甚至把自己的亲孙女,嫁给了景王派首辅的孙子——做妾。”其时婚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如此高门贵女,嫁给谁都轮不到做妾的地步。次辅如此自降身份,就是为了麻痹景王派,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兰家的求婚啓也是在同一时期递到李溦手上,求娶他的女弟子。有纳妾事件放在前头,二品大员放低身段,三媒六聘求娶夏堇做儿媳,这个台阶架得实在太高,已经高到李溦很难推辞的地步了。“其实双方都很清楚彼此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李溦不是道士,估计裕王派就直接给他送妾室了。可惜他不近女色,于是主意就只能打到我头上。”夏堇道,“裕王派真的很想促成这桩姻亲,只要能把我娶来,人选并不一定要是兰萧——”少女弯了弯眉毛,笑得有些揶揄:“当时有很多人排队让我挑哦,我看过的画像不止他一个,不过对这个印象格外深刻,因为他确实很好看吧。”昙鸾今天只远远看了兰萧一眼,但即使看不清脸,也能辨出那种芝兰玉树的气质。他又是锦衣卫,自带一股英挺矫健之气,并非寻常弱质文人能比,于是点头道:“确实。”夏堇视线一转,只见陆离光正冷冷望着她,薄唇微微抿出一个盛…
陆离光眼皮一擡,用有些古怪的语气重复道:“哦,未婚夫啊。”
“不是未婚夫,还在提亲那个步骤,提亲!”夏堇强调,“我看过他的画像,但他应当没看过我的。”
李溦毕生未娶,膝下只有这一个如珠如宝的女弟子,于是也没人在意她是个无根无萍的孤儿。有心攀附者甚衆,夏堇及笄那年,来探李溦口风的人简直如同过江之鲫。
绝大部分都被直接回绝了,但兰家的这封求婚啓非常烫手。
因为兰家是裕王一派,而李溦则是景王派核心中的核心,他们求娶这个女孩,是带着某种示好的意味。
和尚懵然道:“为什麽?那个时候,裕王派与景王派不是马上就要彻底撕破脸了吗?”
夏堇摇了摇头:“孙子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发起总攻之前,要韬光养晦,甚至委屈讨好,才能看准时机,一击毙命。那段时间,裕王派频频示弱示好,堂堂内阁次辅,甚至把自己的亲孙女,嫁给了景王派首辅的孙子——做妾。”
其时婚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如此高门贵女,嫁给谁都轮不到做妾的地步。次辅如此自降身份,就是为了麻痹景王派,让他们放松警惕。
而兰家的求婚啓也是在同一时期递到李溦手上,求娶他的女弟子。
有纳妾事件放在前头,二品大员放低身段,三媒六聘求娶夏堇做儿媳,这个台阶架得实在太高,已经高到李溦很难推辞的地步了。
“其实双方都很清楚彼此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李溦不是道士,估计裕王派就直接给他送妾室了。可惜他不近女色,于是主意就只能打到我头上。”夏堇道,“裕王派真的很想促成这桩姻亲,只要能把我娶来,人选并不一定要是兰萧——”
少女弯了弯眉毛,笑得有些揶揄:“当时有很多人排队让我挑哦,我看过的画像不止他一个,不过对这个印象格外深刻,因为他确实很好看吧。”
昙鸾今天只远远看了兰萧一眼,但即使看不清脸,也能辨出那种芝兰玉树的气质。他又是锦衣卫,自带一股英挺矫健之气,并非寻常弱质文人能比,于是点头道:“确实。”
夏堇视线一转,只见陆离光正冷冷望着她,薄唇微微抿出一个盛气凌人的弧度,那副表情仿佛刚被人抢了钱。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夏堇善解人意道:“你也很好看。”
陆离光险些被自己呛住,登时拍案而起,大怒道:“我问你了吗?!”
杯中酒液被他这一下震得乱晃,夏堇擡起双手,往下轻轻压了压,和颜悦色道:“你坐下,你是前辈高手,不要计较这些小事。”
她继续道:“总之,很多人在李溦这里铩羽而归,所以裕王派最後挑了兰萧出来。他是出了名的才学出衆,人品贵重,兰家甚至愿意先订亲,几年後再迎我过门……说到底,整个大明也找不出这样的良配了吧。”
陆教主保持着一手按在桌面的姿势,刀子似的眼神还在她脸上刮着:“你说得怎麽还挺遗憾呢?”
“谁遗憾了?”夏堇莫名其妙道,“就是因为他条件太出衆,李溦却还是一口回绝,最後甚至惊动了皇上。大理寺卿的姿态已经放得这麽低,李溦面子再大,也不能如此傲慢,所以他不得不当面向先皇陈情,说我将来要继承他的衣钵,出家做女冠,此事才终于不了了之。”
陆离光嗤了一声坐了回去,“他这辈子总算还干了件人事。”
一句话好像骂了不止一个人,不过陆教主以武犯禁,对朝廷中人深觉反感倒也寻常。
夏堇抿了口茶,淡然道:“总之,兰萧虽然没见过我,但毕竟是与过去有关的人。万一再在此案中牵扯下去,叫他发现什麽端倪,那就实在不妙,还是尽早抽身为妙。”
在法理意义上,“李无忧”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如今在江湖行走,一个阴魂不散的姜家已叫她应接不暇,如果再被代表京城的力量注意,後果根本无法预测……更何况,她身边现在还有个资深通缉犯呢。
偌大的昆明城,布衣百姓和达官贵人的生活本来就是相对隔离的,只要她不主动往沐王府里凑,想必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陆离光与昙鸾似乎还在零零散散说着什麽,在人声鼎沸的食肆里,夏堇将酒一饮而尽,忽然觉得有片刻的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