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自问自答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所有画像你都看过,里面就数这个最好看是吧?”
夏堇道:“我随口答应一声而已,又不准备真去找他。再说当时我不是说了你也很好看吗?这有什麽好生气的?”
陆离光觑她一眼,鼻孔朝天地哼道:“谁生气了?!”
他板着脸,侧脸线条绷紧,夏堇看得直想笑。
她忽然快走两步,一把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腕:“那你走慢点,总得等等我吧。”
攥住手腕的力道很轻,却不容拒绝。
她微微仰着脸,笑容里显出了一点很澄净的温柔,陡然间陆离光像被施了定身法,堆在胸口的那点怒气尽数化成一滩暖融融的水流,他张了张嘴,才发出了一个不大自然的单音:“哦。”
不知为何,胸腔里似乎陡然鼓动着一种冲动,他想要握住那只柔软微凉的手——但同一个时间,好像有太多的思绪同时涌上脑海。发烫的,慌乱的,焦躁的,贪婪而不知满足的……让他仿佛一脚踩进了一片轻飘飘的云里。
就在这纠结的刹那之间,夏堇已经松开了他的腕子,将那只左手向他平摊开来。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转得快,在陆离光想明白这是怎麽回事之前,他已经一把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安静的包裹间,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而清爽。细腻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麻酥酥地窜到胸口,过了片刻,他才忽然问道:“你这是要和我牵一下手的意思吧?”
夏堇看看两人相握的手,真情实感地疑惑了:“不然呢?”
陆离光掩饰性地低头,清了清嗓子道:“那万一你是要和我掰腕子呢?”
夏堇:“……”
这段路的步伐顿时变得很慢,两个人都有片刻没说话,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棉花或者蜜糖一样在胸口充盈地鼓涨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夏堇仿佛想起一事似的,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掌心给他瞧。
那是一片很精美的花钿,似乎用一小截翠鸟羽毛制成,尾部贴着金箔,一看就是女子的贴身饰物。
这是什麽东西?
此情此景,她这是在拿定情信物出来吗?
陆教主心里七上八下地乱撞,想从她手中接过,但那花钿太薄也太精致,他突然又懊悔自己身上没带什麽东西可以作为回礼,于是说道:“怎麽现在给我,待我去……”
夏堇惊讶地把他打断:“你在说什麽,这是我从尸体身上发现的东西。”
陆离光:“……”
“我检查尸体的时候,这只花钿就贴在他的後颈上。”夏堇沉声道,“这种东西总不会是吴伯宗他自己的吧?这花钿的样式看起来很特别,溯源起来应该不难。”
陆离光:“……”
陆教主的脸色五彩纷呈地变化了一圈,终于气急败坏憋出一句:“你当时发现的,怎麽现在才说?”
少女微微低头,乌黑眼眸中掩着一层阴云:“因为我并不想叫兰萧看见。我不相信朝廷的人,这条线索,我要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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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就像一支点着的炮仗掉进水里,吴伯宗的死讯将整座府邸炸得人仰马翻。
府内哭声震天,得到消息的衙役们匆匆赶来。
兰萧走出大门,面色凝重如铁,与为首的差役仔细交代了一番。吴府很快被人团团包围,兰萧则上了马车,兹事体大,他须得往府衙走上一趟。
马车辘辘驶过街头,兰萧面沉如水,蹙眉凝思,神情中带着某种深邃难测的意味。
吴伯宗究竟是为何惹来了杀身之祸?是谁杀了他?为什麽偏偏在他约定登门的时候?
还有那个女孩,夏堇……
到底为什麽会觉得她有些眼熟呢?
兰萧记忆超群,过手的文书公事堪称过目不忘。他接触过的江湖人不算多,里面的女性就更少,可他闭目沉思,却怎麽也没法从记忆中翻拣出这样一张面容。
思绪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原来是家仆阿砚探头过来,哭丧着脸道:“小少爷,现在该怎麽办啊?吴伯宗死了,你还怎麽从他这里查案嘛。”
可是再一想,沐仁谦本人也死了,这可真是一团乱麻。阿砚挠着脑袋,觉得小少爷大概是命犯太岁,这趟差事办得简直是晦气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