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楚生突然喊住了他:“等等。”沈兴回头,就看见青年靠在床边,他合了合唇,最後还是说出一句:“把钱拿走,我不要。”
“你对他好点,”时楚生擡眼。他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钱我不要,你对沈祁好点就行。”
沈兴假模假样和他客套了几句,可青年直接闭上眼,没再说话。沈兴不理解地看他几眼,大概是在想为什麽穷人不想要这麽一笔能和自己大半年工资媲美的钱,但他最後还是妥协地走了。
那人沉重的皮鞋声渐渐远去,门外也迟迟没有人进来。时楚生睁开眼,看着外面久久不歇的暴雨。雨滴被狼狈地打落在窗户上,然後在他身上折射出了一道透明的光影。
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看到的一部电影,叫《肖申克的救赎》。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时楚生一直认为看电影是有钱人的消遣品,那长长的两个小时都足以他去外面兼职,然後获得一顿今天的饭钱。
他看这部电影的原因还是他那时交了个电影系的大学生。
大学生要做电影鉴赏,所以怨气冲天地拉着时楚生一起看。时楚生本来觉得这部电影很无聊,直到他看见主角从那座黑暗压抑的监狱里冲出来,豆大点的雨滴落在他身上,他激动地呼喊着,咆哮着,撕裂了束缚在自己身上良久的囚装。
他大概是自由了。时楚生也一样。
但是时楚生不一样。他既没有撕破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兴奋地在雨中呼喊与咆哮,甚至与衆不同的,他都没有想冲出去享受大雨淋湿衣服,淋湿心脏的感觉。
他只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麽人从他心口离开过一样。
代表沈祁的黑色城堡从他的视野里消失,本该生长森林的地仍旧荒芜疏离。沈祁走了,时楚生恨他,但他好像也从来没来过。
陈儒生担心时楚生担心得要死,他一周里明里暗里地拉过青年去做过好几次心理疏导,但心理医生只会笑眯眯地告诉他时楚生没啥病,只是让他照顾照顾病人的情绪。
时楚生被他按在医院里躺了一周,直到有一天人终于受不住了,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能别让我躺在医院了吗?医院的消毒水味真的难闻,我再这麽躺下去就要生蛆了。”
陈儒生这才带着他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的那天是艳阳天,时楚生刚走出门的时候差点被迎面而来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他只是下意识地稍微眯了下眼睛,旁边的陈儒生立马取来一副墨镜给他:“喏。”
“谢谢。”时楚生接过,然後随手戴在了脸上。陈儒生看着一副巨大的墨镜就霸占了他大半个脸,还有镜片下面好看的眼睛和颤动的睫毛,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挺好看的,墨镜和你挺标配的。”他下意识要去搂青年镜框上的一缕头发,但又硬生生停在了那里,然後缩了回去。
时楚生不为所动,好像没看见陈儒生在旁边的动作似的。陈儒生笑着在心里感叹一遍自己明明马上都要三十岁了,遇到喜欢的人时还莽撞得像个毛头小子。
他还没庆幸几下,就听见时楚生问了一句:“陈儒生,你到底是什麽时候喜欢上我的?”
陈儒生立刻娴熟地转移话题:“给你说过了啊。你看你现在没有手机,要不要去买个手机再说?”
“陈儒生。”他看见青年在他面前摘下眼镜,那双犀利打量的眸子露了出来,陈儒生心里咯噔一声,接着他听见时楚生问:“别跟我提我在店里面唱《半点心》之类的话。我在店里唱这些歌的时候多着去了,怎麽也没见所有人都喜欢上我。”
陈儒生有点尴尬:“可是你唱《半点心》确实好听啊……”
他看着青年一点点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于是立刻改了口:“好吧。我高中在你对面,有一次被你们几个学校的混混堵着要钱,当时你扑上来救了我,就这麽简单的一件事。”
当时陈儒生的弟弟在学校里嚣张跋扈,那帮小混混估计就看他弟弟不好惹就跑来整他这个哥哥,中午放学的时候就把他堵到了巷子里面。陈儒生在家里斯文惯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收场,只好掏钱打算打发他们走。
他正翻着口袋呢,突然看见一个邻校的冲上来,直接一脚踹在了背对着巷口的小混混身上:“还想抢钱呢!”
那个冲上来的长头发明显是个野路子,一个回旋踢把那人放倒在地,再扳住了另外一个人的手腕,那人正想踹他,他直接一肘子打到那人下巴上,把那人疼得眼泪汪汪哭爹喊娘。
最後那个长头发少年拍了拍手,一句话也没说就在陈儒生眼里潇洒地扬长而去。
“後来我在你们学校打听了好久,才发现那个帮我打架的人上你,”他们已经回到了车上,陈儒生的比亚迪不像他那个破大衆,而是处处都透露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奢华感与陌生感。
时楚生眯了眯眼,然後决定实话实说。
“我高中时家里欠债,我只是单纯看不够有人被堵,上去帮了一把而已,”时楚生拉上安全带,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陈述什麽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真对你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