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哥哥。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较强的冷空气将来袭,这也将是今年下半年以来最强的冷空气。请各位居民朋友注意保暖,小心出行。”
啪的一声,手机里的主持女声被按掉。
床上的人重重地呛咳一声,沈祁从手机里擡起头来,然後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那人躺在床上,眉毛胡子花白,瘦小干枯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整个瘦小的脸上罩了一个蓝色的呼吸罩,伸出的手枯竭得像一段老树的枝干,唯有靠注射的营养液维护他最後的生命。
放在床边的心电图剧烈地波动起来,单调的滴滴声嘈杂得像一段不祥的催命曲。沈祁垂眸看去,然後捏住了那人的氧气管。
那人惊恐地看着他,干枯的胸膛一起一伏着,单薄的皮肤下密集的肋骨显现出来,宛如冬末时期盘踞在地下的枯死的树根,又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刺破皮肤,攀爬出去。
沈祁只是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然後等着那人翻着白眼即将濒死的前一秒,沈祁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夹住气管的手。
那人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整个形如枯槁的身体倒在床上剧烈抖动着。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恢复了先许神志,喘着气歪着头看向旁边的沈祁:“你……”
“嗯?”沈祁笑眯眯地靠过去,还大发慈悲地问道。
那人似乎对他的眼神感到畏惧,呛咳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你何必,何必这样……你妈妈被秦雪教唆去死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你又何必拿这件事情折磨我?”
“怎麽算我教唆你呢?这是你命不好,”沈祁起身,最後拍了拍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这不过是正好你得了个癌症,我把你接过来还用了百万的医药费呢,怎麽可能是我折磨你呢?”
“吱呀”一声,重症监护室的门被人关上。靠在玻璃窗前抓着小本子做笔记的人一擡头,就看见沈祁冷着脸走了出来。
在他走掉的前一秒,那人喊了一声:“站住。”
沈祁的脚步顿了一秒,然後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靠在窗边的金发医生直起身来,把手上的小本子扔到他怀里。
沈祁伸手接住,然後把整个本子又沿着原路线给他砸了回去:“James,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James挑了挑眉,他抱着臂走了过来,拿着本子毫无顾忌地戳上这个喜怒无常年轻人的胸口:“我说过了,Eden。每天我监督你监督得胆战心惊的,刚刚我怕得以为你精神病复发然後把你爸爸直接杀死,然後我就要连累着和你一起坐牢。”
“以後再像今天这样,就别来这里了,看得我也糟心。”
沈祁和他并肩走下楼梯。这里是一家纽约的私人调理医院,位置隐蔽,是不少富豪来享受晚年生活的第一选择。但是里面的人过的是好与坏,还要靠着交钱的人做出选择。
“我不会杀人的,”沈祁低声说,“我可没有那麽蠢。”
他们走出疗养院。纽约的冬天冷得吓人,灰白色的死寂天空里面飞舞着斗大的雪花,而疗养院的附近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矗立在大地上的静默的群山。
沈祁率先走进车里,啪地一声把车门摔上。James跟了上来,迫不及待地钻进暖气里:“纽约这fuck的天气,真想把整个城都炸了给我陪葬。”
轿车缓缓啓动。沈祁开过来的车子是一辆很适合飙车的迈凯伦,但他开车的速度却极慢,曾经无数次被James吐槽是老人速度,也不知道这麽一名冷冰冰的沈总开汽车来是如此的胆小慎微。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名拥有精神分裂症的精神病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迈凯伦渐渐驶上马路,James扭头看着外面。纽约的冬一片荒芜,外面的雪花扑打在窗户上,然後又缓缓地融化成雪水,一缕一缕地沿着玻璃留下来。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敲打着车声,就像夹杂着呻吟声与哭声的嚎叫。
路过一个红灯,沈祁踩下了刹车。他盯着後视镜上悬挂着的汉白玉吊坠,然後冷不丁开口:“我今天问沈兴了。他不知道我哥在哪里。”
甚至连时楚生的酒吧都转让给别人了。沈兴惊恐地看着他,说他这麽多年来并没有关心过时楚生的生活,然後对天发誓自己真的没有伤害时楚生。
他真的在他生活里渐渐淡去了。整整六年了,六年了,他在大洋彼岸的纽约,他在中国内陆的山城。沈祁的单向思念再绵长也跨越不了一整个太平洋,也跨越不了一整个纽约荒芜的冬天。
“不许去中国,”後座上的James严肃地警告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离开美国。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这样贸然过去难道不会伤害到你喜欢的人?”
沈祁叹了口气。正巧绿灯亮起,汽车啓动,他缓缓踩下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