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那边还在打鼾,沈祁那边却还是静悄悄的。
他睡了吗?
时楚生感觉自己的肢体有些不受控制,脑袋晕乎乎的,耳边飘着王叔和陈儒生说的各种各样的话。总之,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沈祁门前,手上还握着门把手。
这是干什麽?
时楚生正想离开,手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按去。门轴发出一声微弱的吱呀声,他有些慌张,但迎面而来的却是浓烈的烟草气息,熏得呛人。
房间里漆黑一片,连窗帘都被人死死地拉着,硬是透不过一点光来。沈祁应该已经睡了,以时楚生的角度看去,他整个人小小一团蜷在床上,黑咕隆咚地看不太清楚。
时楚生吸了一口气,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後面人极其微弱的一声:“哥哥……”
青年猛地转回头来,接着不可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他看着沈祁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一只搭在枕头边缘,一只手环住自己的肚子。冬天的夜晚很冷,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已经所剩无几,大多都掉到地上去了。
时楚生看了他一会,发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并没有别的什麽动静。青年帮他搂了下掉落的被子,突然瞥见到沈祁的眼角有亮晶晶的一片,好像是眼泪。
与此同时,沈祁又极度不安地哼了一声,一声低低的咕哝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时楚生……”
时楚生动作猛地顿住。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传来了沈祁低低的梦呓声。时楚生手上还拿着被子,由于刚刚的动作,他们挨得特别近——从时楚生的角度看过去,他甚至都能看得到沈祁颤抖的睫毛以及在上面悬挂着的两滴眼泪。
“时楚生……”沈祁还在那里低低地哼哼。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胸前的被子,手指绕着被单绞了几圈,然後猛然收紧:“对不起……”
“对不起……”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地在沈祁床前蹲了下来,手上还抓着沈祁的被子。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温和却有些悲凉:“你为什麽要说对不起呢?”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准确来说沈祁也无法给他回应。时楚生等了一会之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摸索上去,接着轻柔地搂住了沈祁的指尖。
“你没有什麽错的,该道歉的是我,”时楚生抓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挤压了进去,然後缓缓地与他十指相扣。青年注视着他紧闭的眸子,最後只是叹息了一声,语气温柔:“对不起,阿祁。”
他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述说,但最後只说出了这短短的五个字。在最後面还缀着一个好久不见的昵称,这也是他曾经承诺过要一辈子这麽叫他的。
第二天早上,沈祁头痛欲裂地醒来。
他这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拿医生开的药物。昨天晚上他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了,所以他才会跑去外面抽了根烟,直到时楚生离开後才回来。
房间里的烟气浓郁,但还是有些呛人。沈祁躺在床上,视野倒转,他看到昨天晚上随意堆积起来的烟头。他的烟基本上已经抽尽了,很多都只剩下了燃尽的灰色烟灰,沈祁看着看着,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他抓了几把头发,皮肤被指甲刮得生疼,这短暂细微的疼痛才让他清醒了些。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以暴制暴才能让他短暂地恢复清醒,恢复再次思考的能力。
旁边的手机亮了亮,屏幕上面还有几条未读短信。是从国外发过来的。
“沈先生,您的父亲在昨晚去世了。”
沈祁拿着手机的动作一顿。对方只发来了短短几行字,他却看了很久。半晌後,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接着用英文给那人回复过去:“他怎麽死的?”
“是自杀,”那边的人回复,语气十分愧疚,“对不起,EdenShen。是我们没有看好他,他在医护人员不在的间隙里挣开了绑住他的束缚带,一头磕到铁栏杆上撞死了。”
沈祁半天没有回复,那边的人也只能心惊胆战地等着。他们做这行生意的人都知道这位新贵做事有多疯,甚至能豪爽地投掷百万,目的仅仅是不择手段地折磨他父亲,并且要求是不能把他折磨死了——让这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他们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沈祁发过来的短短两行字。
“这样啊,节哀。”
回复完消息後,沈祁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接着深深吸了口气。沈兴死了。
这个成为他童年梦魇的人死了,这个抛弃他们并且害得他妈去世的人死了,这个被迫让他和哥哥分开的人死了……还有呢?明明是把他折磨至死,但沈祁却并不觉得心情有多愉快。
他直起身来,望着旁边堆得高高的烟头,眸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与疯狂。
——好想再抽一支烟。
【作者有话说】
沈祁:如果忧郁是一种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