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了句擦干净,扔到车上。
李德良喘息着,他开始思考着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惹了什麽人。然而一段时间後,他绝望地发现,没有。
没有。
——那他到底是谁???
沈祁却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天上星子的微光洒下来,男人半边俊美的侧脸淹没在黑夜里,苍白得犹如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看见沈祁对他抱歉地笑了一笑,紧接着就是贯彻四肢百骸撕裂般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嘶吼声震起了停在电线竿上的一排麻雀。
沈祁的背影随之隐没在巷子口。
这条巷子狭长混乱,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板与苔藓。鞋底吸饱了水,走起路来湿哒哒的,沈祁的目光掠过墙上贴着的各类牛皮广告,整个人恍惚了一刻。
在哥哥收留他之前,他会住在哪里呢?
——应该会是这种地方吧。毕竟在他生活好起来之後,他们都还挤在一条巷子里生活,尽管这时的住址是一家酒吧。
……他之前是怎麽过来的?
沈祁只感觉整个身体的血液猛地冲向头部,连带着落在耳边的呼吸声都猝然加重起来。他的过去,他的将来,所有经历都被时楚生的笑一言带过了。
在收到侦探递来的文件袋时,沈祁只知道时楚生以前欠过债。
直到翻到那张老旧的票据时,他才感到了呼吸一窒。那笔钱虽然不高,对于现在的沈祁更是九牛一毛的存在,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尤其是一个因为父母不堪高利贷试图跳河自杀,最後丧父丧母的少年。
越往後看,沈祁越感觉呼吸困难。那些数字,那些文字此刻在他面前攀爬扭曲,扭曲成一条条看不懂的形状。全身温度骤降,他快速地翻完手上这一小叠纸,然後重重掷在咖啡旁边的桌面上。
那上面除了时楚生一家人,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李德良。
一个靠着催收高利贷从中那油水的人,曾经无数次跑去时家暴力催债,最後被少年时楚生忍无可忍地报了警。最後关了十几天,再放出来了。
而在这叠薄薄的纸张中,还存在着无数个“李德良”。
而时楚生还要强颜欢笑,去讨好这些畜生与杂种。
……无数份恶意与揣测。唯一几分的好意,还是别人馋着他的容貌与身体。
沈祁表面平静,只是神色随着他翻动的动作愈发阴冷了几分。旁边的侦探坐立不安,一擡头便看到了自己雇主漆黑的眸子。
沈祁的眼睛很黑,黑里还掺杂着一丝棕色。与其说他的眼睛像黑曜石,更不如说现在更像一颗精美的玻璃珠子,里面的棕色更像玻璃中缓缓旋转着的无机质,美丽。但是诡异万分。
像是什麽东西爆发的前兆。
如果不是他自己偶然有了去查的想法,时楚生会给他说吗?
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
他可能要瞒着自己一辈子。
不自觉地,沈祁握在一旁的拳头猛地攥紧,“嘭”的一声,他无处发泄的心情随着拳头狠狠砸在了墙上。他这一拳砸得狠,连带着墙上松懈的石灰都随着他的动作掉落下来。
手背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迟钝的疼痛,有什麽黏腻的液体随着他的手心滑落下来,接着干涸在指甲缝里。迟来的情绪裹挟着他,沈祁想发疯,想尖叫,想逃跑,最後再一拳把後面那个畜生干死。
他像是一页被遗弃在海面上的小舟,来自那个人情绪海水一样裹挟着他,紧接着掀起了惊涛骇浪。
——该怪他吗?应该是的。本来是各自的伴侣,但时楚生从来没打算给他说。他只是一味瞒着,试图把这些过去都遗落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该心疼他吗?应该是的。时楚生一个人走了这麽多年,这种遭遇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以称为压垮的存在,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帮过他。包括沈祁本人。
——该……他在还清贷款後的第一年,应该是他最幸福的一年了吧。沈祁抱住头,滚滚冷汗自他的额头处落下。
他最幸福的一年,最後终止在他的弟弟手上。
他被他的弟弟囚禁了。
而他还在怒斥这份无法给到回应的扭曲的爱。他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哥哥给予的这一切,一边往他的礼物里塞定位器,一边还在嫌弃他脏,骂他是一个因为一束花就能跟别人上床的人。
……沈祁。
你真该死。
无数的自责情绪如同无数的魔鬼死死缠住了他,拽着他不得脱身。一如他坠入梦魇的无数个深夜。
【作者有话说】
:沈祁不会把他弄死的,他只负责把这人弄残嘿嘿
——
本周加更时间未定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