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照顾他多年岂会看不出他心里有事,遂笑道:“这是怎麽了?是累着了还是和世子爷闹口角了?”
云岫蔫蔫地道:“松萝,我没事,我要睡了。”说着翻了个身留给松萝一个後脑勺。
见他不愿多说,松萝也不勉强,替他掖被角时随口问道:“您穿回来的衣裳可要奴婢拿出去扔了?”那衣服做得不伦不类,小了一大截不说连针脚都是歪的,颜色又老气,松萝不明白自家小郎君明明穿得光鲜亮丽地出门,怎麽回来时会穿这麽身行头。
云岫一骨碌坐起身,急道:“不能扔!”
松萝不解,“您下次还要穿?”
云岫道:“这是别人借我穿的,我得还回去。”
松萝暗想,把这麽身破衣裳还回去还不如置办一身新的给人家,口上却道:“好,奴婢不扔,明儿洗干净了给您收起来。”
云岫这才放了心,重又躺了回去。
松萝带着灯烛走了,屋内立马暗了下来,云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仿佛在敲锣打鼓,咿咿呀呀地唱个没完,一会儿是长公主那张与美女蛇如出一辙的脸,一会儿是朱大人嫌弃鄙薄的神情,接着又是那群宗室子弟冷嘲热讽的嘴脸,这些面孔走马灯似的飞速闪过,最後定格在那双藏在黑夜中冷如冰,淡如烟,又沉寂如深渊的眼睛上。
云岫搓了搓脸,一头埋进被褥中,心想,果然一开始就该听阿倦的话!如果不进宫参加劳什子宫宴,今晚就不会碰到这麽多糟心事!
想到阿倦,他又不死心地在脑海里呼唤了好几声,可仍旧一片死寂。
云岫在被窝里将自己扭成一根麻花,暗暗下定决心,这皇宫,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去了!
可谁知没过几天,这刚立的誓就被破了个一干二净。
起因是奉天帝下了道圣旨,命奉诏进京的宗室子去重华宫读书,并允许这些宗室子各自挑选两名伴读一同进学。
这事原本和云岫没多大干系,只是来郡王府传旨的太监临走前特意关照了句,“陛下听闻准世子妃是位男子,岁数还比世子爷小上两岁,正是读书上进的年纪,特意恩准他作为世子爷您的伴读一块儿去重华宫上学。”
“进宫上学?”云岫初闻此事只觉得不可思议,怎麽好端端的竟要他跟着一帮王孙公子一道进宫上学?现如今,他听到皇宫这个地方就有些发怵,只想敬而远之,更何况宗室那帮人的恶意实在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如果可以选择,云岫只想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谢瑜安却很高兴,脸上容光焕发,喜气洋洋,“这是好事,是陛下另眼看待咱们郡王府才会特意加恩。”
云岫似懂非懂,有心想问为何皇帝会对郡王府另眼相待,是因为郡王府做了什麽事从而入了圣上的法眼麽?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高兴坏了的谢瑜安在一旁嘟囔,“圣旨上说每人有两个伴读名额,如今岫岫你占了一个,另一个该给谁我得好好想一想。这次上京倒是有几位属官带了儿子随行……不行!我得去和外祖商议一下!”说罢如一阵旋风刮了出去,竟连句招呼都没和云岫打。
云岫为此愁了一个下午,连晚膳都没什麽胃口,松萝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勉强扒了两口米饭。
他派了个人去门房上候着,想等谢瑜安回来去找他说一说,希望他能想个法子不让自己去宫里读书。可一直等到巳时,派去的人回来说,世子爷让小厮回府传话,今晚他要宿在外祖父朱大人府上,并要人整理好换洗衣物送过去。
云岫听了好不失望,又煎熬了一夜,第二天顶着眼下的青黑总算见到了谢瑜安。
可谢瑜安似乎还在兴头上,一见到云岫就拉着他去看自个儿准备的东西,文房四宝丶手炉熏香,东西都备了三份,甚至还有一二十来份小礼物。
谢瑜安指着这些东西道:“你来看看还有什麽缺漏的没有,虽说重华宫里不缺这些,但自个儿用惯的总是不一样的。”
云岫心底咯噔了一下,鼓足了勇气刚要开口,又被谢瑜安打断了去,“哦,忘了告诉你,我的另一个伴读已经定了,是外祖父的孙子我的表弟朱庭。”他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话,云岫心不在焉地听了半天,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要再开口,谢瑜安又说约了人要出去一趟,很快心急火燎地走了。
接下去两天,谢瑜安总是早出晚归,据他屋里伺候的小厮说是在京中会友,具体会的什麽友又说不上来。对于谢俞安的交际圈,云岫并不清楚,他等了两天都没等到适当的机会去和对方说自己的想法。随着进宫读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云岫也逐渐明白过来,皇命不可违,更遑论是圣上特意交待过的。
这说与不说,实则没什麽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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