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早已面无人色,惊叫连连,朱庭等人见了笑得捶胸顿足,乐不可支。
云岫右手使不上力,左手再怎麽使劲仍是力有不逮,掌心被汗打湿,滑不留手。那马鬃像裹了油一般从指缝间溜走,下一刻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被马驹甩了出去。云岫心生绝望,只觉得自己的性命如同一只断线的纸鸢,任风刮得支离破碎,他无助地闭上眼,在一阵剧痛中落了地。
见此,朱庭几个又是一阵爆笑,等笑够了才四散而去,临走前又把演武场上的内侍赶得一干二净。
“谁都不准理他!”
“也不知他摔成什麽样了?要是断手断脚才好玩呢!”
“真摔成了残废就不用再天天见到他了!”
“这郡王世子的男妻也不怎麽样嘛!”
“……”
云岫滚了一身尘土,发髻也散了,躺在地上疼得抽搐了许久,眼泪落在地上,泅出一片湿痕,秋日的太阳洒在身上竟无丁点暖意。他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喊了几声,除了风吹枝叶的簌簌声再无其他响应。
整个世界都在悠然自转,唯独把他一人给抛弃了。
***
也不知躺了多久,云岫稍微动了动,四肢疼得已经麻木,不像是长在自个儿身上似的。他试了好几次想站起来,可脚一着地就钻心地疼,一个趔趄又摔在了地上,兴许是骨头摔断了也不一定。
云岫只能四肢并用地在地上爬,企图能走出演武场寻到个人来求援。
他不敢朝明德堂方向去,怕又碰见朱庭那夥人。他记得演武场旁边是御花园,第一天来时那个领路的宫人曾说过,御花园占地颇大,连通好几处宫室,往日里途径此地或是来此赏景的人颇多。
在那里遇到的人定然不会因为朱庭他们而对自己视而不见。
云岫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慢慢往外爬,往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卵石草叶丶砖缝石阶现下都如同钉板一样让他倍受煎熬。
他爬得气喘吁吁,眼泪混着汗水蒙住了视野,直到在花径深处恍惚看到一片玄色袍角,他大喜过望,徒然生出点零星的希冀来。
云岫奋力朝那个方向伸出了手,啊啊地向那人呼救,可那人像是没听到声响,那片玄色袍子在花枝上轻轻擦过,蝴蝶翩跹似的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随着希望的落空,云岫也耗尽了最後一点气力,他呜咽数声,像一只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的狸奴,最後昏迷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云岫先看到的是赤红一片的火烧云,那云彩像一条瑰丽的巨龙盘桓在天际,壮丽如画,随後他才发现自己竟是趴伏在一个人的脊背上,那人驮着自己在泛黄的树影斑驳中正慢慢往前走着。
云岫低呼一声,惊诧道:“你是谁?”
那人停下了脚步,略微偏过脸来。
琼姿皎皎,高霞孤映,眼似点漆,深如寒渊。
云岫初见这样一张俊逸不凡的面容,不禁呼吸一滞,神魂皆荡,愣了许久才重复着方才的话,“你是谁?”
那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移转开落在远处一口鱼戏荷花青石雕花缸上,然後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道:“你忘了?”
云岫一愣,觉得这嗓音煞是好听又莫名耳熟,再顺着对方视线看到那口大缸,顿时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无数烟花,他神情一动,不太确定地道:“……是……是你……”
那人把云岫朝背上掂了掂继续朝前走,疏离地应了声,“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