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不治
谢君棠咳嗽了几声,扎在他身上的十来根银针也跟着晃了晃。楚大夫立马伸手稳住针,又从药箱内取出粒药丸给他服下。
谢君棠吃了药丸舒服了许多,他哑着嗓子虚弱地道:“有劳楚卿了。”
楚大夫忧心不改,“草民听那小郎君说今日陛下吐了血?之前可有过这样的事?”
谢君棠苍白的脸上逐渐蒙了层阴翳,他眼下青黑交织,气若游丝,情况竟比前不久自己刚进京那会儿来得更为糟糕了。
楚大夫见他不发一言,不赞同地道:“陛下切勿讳疾忌医,定要对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这病症凶险异常,您隐瞒症状只会妨碍草民的判断,耽误您的病情。”
谢君棠仍旧不语,楚大夫见他如此固执,痛心疾首地唤了两声“陛下”,“性命攸关的事,您一定要如实告知啊!”
谢君棠把脸偏向床内侧,修长的颈项上有几道青色的脉络因此突显了出来,他淡淡地道:“你和静檀都说是不治之症,既是不治之症,多说又有何益?”
“陛下,您要三思哪!”然而不论楚大夫如何劝说,谢君棠始终避而不言。
楚大夫急道:“陛下,大夫本就干的是与天争命的活计,若明知是不治之症而轻言放弃,这绝非仁医所为。您吐了血说明您这病在恶化,草民得调整方子好为您争取更多时间,这样才有更大的可能寻到根治的良方。”
可谢君棠依旧无动于衷,他闭上眼冷声道:“楚卿,你出去。”
“陛下!”
“出去!”
谢君棠显然已是动了肝火,楚大夫只好抹了把眼角道:“既如此,草民先告退,等一炷香後再来取针。”
楚大夫推门而出时开门的吱嘎声惊动了小楼的主人,只见一个脑袋瓜从隔壁屋子探出来,眉眼弯弯地笑问道:“楚大夫,他要紧麽?施针结束了麽?可要开药方?”
楚大夫心里还想着奉天帝的事,他有些不明白,上次进宫为其看诊时,对方虽从自己口中得知自个儿患的是不治之症,但尚能维持平静,也乐意遵循医嘱配合诊治,怎麽今日会变得如此反常?
云岫见楚大夫怔怔地出神不搭理自己,顿时如临大敌,他噔噔跑出来,紧张地道:“楚大夫,我那朋友如何了?”
楚大夫回过神,立马掩饰住异色笑道:“一炷香後方可取针,小郎君且再稍等片刻。”
云岫连忙请他去隔壁用茶,又见天色已暗,便邀他一同先用饭。楚大夫倒也没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吃了。
用罢晚饭,云岫奉茶与他,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我那朋友得了什麽病?严重不严重?”他已经意识到兴许真的不是风寒,毕竟风寒不会到吐血的地步。
楚大夫并不敢透露皇帝的病况,只能扯谎道:“看似凶险但也无妨,等取了针我再开个方子。”
云岫杏眼微亮,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楚大夫打算回去取针,可想到皇帝的反常便有些头疼,此时他又见云岫一副混不知情的模样,想着若有个外人在,皇帝为了隐瞒身份定然不会表现得太过抵触,于是道:“小郎君既然如此关心朋友,不如与我同去。”
云岫自然乐意,他推门进去,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可没走几步就听对方含着怒意呵斥道:“滚出去!”
人醒了固然值得高兴,但云岫更怕身後的楚大夫没见过脾气这麽大的病患觉得被冒犯了,便连忙找补道:“对不住,他身上不舒坦因此脾性大了些,望你勿怪。”
楚大夫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谢君棠听到云岫的声音转过头来,云岫走到床前,全无芥蒂地道:“你醒啦?是楚大夫治好了你,你且收收你的脾气,不可以对大夫这麽无礼。”
楚大夫听了险些厥过去,他可没那胆子敢让奉天帝为了自己收敛脾气。他越过云岫道:“这位爷,该取针了,您忍着些。”
谢君棠看了看云岫後闭了眼,即便楚大夫的动作很是利索但仍有痛感,等十来根针全部取完,他额头和鼻尖上已出了密密的一层薄汗,连睫毛上都沾了些许水汽,整个人病恹恹地躺在那儿,无端有些可怜。
云岫掏出帕子替他拭汗,这人竟还不领情,挥手打掉。云岫也不是非要找罪受,捡起来默默塞回了袖笼中。
一旁的楚大夫目不斜视,将银针悉数收好後在桌上摊开一张纸。云岫把灯盏挪到近前,边研墨边看他写方子。他虽没学过医术,但那些年云父请医用药都是他在张罗,药材的功效他倒还记得不少,见其中几味药用得颇为古怪且剂量不小,不免有些疑惑。
楚大夫写完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後,擡头见他对着药方眉尖微蹙,似有困扰,便笑道:“小郎君这是怎麽了?”
云岫有些赧然,“也没什麽,只是……”他往身後床榻方向扫了一眼,有心要问,但楚大夫已经说了这病看似凶险实则无碍,若自己再质疑,难免显得无礼。况且自己连半吊子都算不上,楚大夫精通医道,他这般用药想必自有他的道理,便道:“只是看见上头有几味药并不常用,担心这方子今夜无法抓齐,恐耽误了他的病。”
楚大夫道:“这倒不碍事,我也正打算和小郎君说,想请您家高仆先带我去看看别苑里有些什麽药,若有缺漏,暂且记下,等我回了瑞善堂後将少的几味凑齐了一道送来,方才已经施过针,煎药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云岫郑重地谢过他,想了想道:“既如此,楚大夫不妨暂且在我这儿住上一晚,外头风雪交加,夜里赶路多有不便,还是等明日一早动身为好。”
楚大夫也不推辞,拱手道:“多谢小郎君美意,楚某领受了。”
将人送走後,云岫又回到了床边,谢君棠仍然闭着眼,但云岫就是觉得他是在装睡,于是俯下身轻轻推了推他肩膀道:“你有没有什麽想吃的东西?”
没有回答。
云岫只好又道:“煮点粥给你喝好麽?就是不知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的?”
仍旧无人搭理。
云岫继续自问自答,“四神粥怎麽样?或者是排骨粥?”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云岫都快以为是自己判断错了,但偶尔颤动的睫羽又确实不是错觉——这人一直醒着。
他到底怎麽了?云岫绞着袖口始终想不明白,他只好自行出了屋,找人去吩咐厨房做点易克化的粥食送来。
没多久,跑腿的小厮就抱着食盒过来了,是一道八珍粥并三四样清淡小菜,做得很是精细周到。
云岫喊了他几声仍毫无反应,只好搬了张小几到床边,将碗碟一一摆好,苦口婆心地道:“凉了伤胃,还是趁热吃最好,外头有人守着,你若有事只管叫她们。”说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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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说不想喝粥,想吃海星(·)球球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