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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搜捕(第1页)

第39章搜捕

谢君棠此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等到再次能视物时,他已被搀回床榻上坐着,喉咙里瘙痒难耐,一连咳了十来声,直到吞下一口温水,又被拍着背顺了许久的气才好受了许多。

“再喝点水罢。”那声音入耳,又轻又绵软,裹了花蜜一般,叫人心头酥酥的。

谢君棠撩起眼皮,就见云岫双目盈盈润润,蓄着一汪溪水,脸上担忧如有实质,琉璃珠似的瞳孔里倒映出两个被病痛折磨得半死不活的自己。他盯着那两个自己沉默了片刻,忽然推开嘴边的茶盏道:“取我的衣裳来。”语调冷冽得很,如同屋檐下悬着的冰凌爆裂开来的声音。

云岫面色一僵,“你要做什麽?你还不能起身走动。”

谢君棠嫌他磨蹭,又重复了一遍,“取我的衣裳来,我要离开此地。”口吻命令十足,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

云岫道:“要走可以,不过得等我家管事取了药回来你才能走。”

取的什麽药谢君棠自然清楚,他垂眼拢了拢衣襟,道:“药就不必了,你若喜欢你自己拿去喝罢。”

“这……”云岫语塞,也不知是为的对方话里的不在意还是那丝凉薄语调,他暗自掐了把手指,平心静气地劝阻道,“不吃药如何痊愈?你是有急事麽?半天也等不及?”

谢君棠冷漠道:“与你无关。”

云岫彻底被他噎住了,在默念了好几遍不要和个病患多计较後,又与他好言商量道:“外头天寒地冻,放你一人离开我心难安,不如这样,我让人备车送你回去。”到时候也能知道他家在何处,回头再把药送过去就好了。

可惜谢君棠天生不知“领情”二字怎麽写,他一口回绝了云岫的好意,冷言冷语道:“少啰嗦,都说了与你无关,你只管把我的衣裳和马还我便是。”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云岫忍不住在心底啐他,暗道病成这样,能走下楼算他输。

昨日对方身上的那套衣衫被松萝收了起来,云岫知道她放东西的习惯,很快就从柜子里翻找了出来给他放在了手边。

谢君棠想把衣袍抖开,胳膊却止不住地打颤,手里如同举着千斤重物,竟连穿衣这麽件简单的小事也做不好,顿时心火上涌,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赤红,接着便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喘。

云岫手忙脚乱地去找刚才那只茶盏,谁料刚递到他嘴边,谢君棠冷不丁吐出一口血来,血丝化在其中把水染成了粉色。

谢君棠用一种穷途末路的野兽才会有的目光对上他湿润惊惶的杏眼,一字一顿发狠地道:“这两日你不曾见过我,懂麽?”嘴角殷红,语含威胁。

云岫被他外露的杀意震慑住,脑海里一片空白,竟一时忘了回答。

谢君棠慢慢用拇指揩去嘴边血渍,随後轻抚过他菡萏般漂亮的唇以及玉雕也是的一截柔嫩脖颈。云岫的唇被抹上色泽秾丽的“口脂”,颈项上也留下一道由深至浅的血痕,刺目而又香艳。

谢君棠在他喉结上轻轻一按,贴在云岫耳边情人般呢喃,“你不曾见过我,对麽?”说着指尖发力,云岫被迫仰起头,只觉得抵在喉间的不是手指而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再有迟疑就会被捅出个窟窿来,当场毙命。

云岫啊啊了两声,又听谢君棠道:“不答应也无妨,单论守口如瓶的美德,没有谁会比死人做得更好。你放心地去,你死後我会送这座别苑里的人一同下去陪你,定不会让你在地底下感到寂寞。”这人竟打算杀人灭口,将别苑里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云岫瞳孔紧缩,目光如被猎人盯上的小鹿一般彷徨,以为下一刻自己脖子就被会他徒手掰断,然而等了片刻也始终不见对方动手。他浑身僵麻,尤其是被迫擡起的脖子,像灌了十来斤铁水,云岫不适地略动了动,那根抵在喉间的手指竟然跟着轻轻滑落,从锁骨滑至胸膛,最後垂落在腿边。

云岫梗着脖子看去,只见谢君棠整条手臂都软绵绵的垂在一旁,脸色也说不上好,这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这人病得如此虚弱,就凭他一个人,哪还有气力来杀人!

方才……方才他不过是在吓唬自己罢了……

云岫舒出一口浊气,扶着床柱撑住惊吓过度而发软的身体,他见对方盯着那条手臂不说话,似乎格外沮丧,便试着旧话重提,“你病没好全何必逞强?还是好生歇着等药取了来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那人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麽,云岫有心再劝,忽听外头噔噔噔地响起一串杂乱足音,下一刻松萝破门而入,心急火燎地冲将进来,花容失色地高喊道:“小郎君出事了!咱们别苑给官府的人围了!”

“什麽!!!”云岫心头大震,“确定是官府的人?来了多少?”

松萝急得眼圈通红,“来报讯的小厮说,外头来了好多人,把别苑的几道门都给堵住了,说是……说是咱们府上窝藏了钦犯!”

云岫大惊,“钦犯?咱们这儿怎麽会有钦犯?!”

松萝六神无主地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会出这样的事!听说底下人和他们自报了家门,连您和世子爷的关系也说了,可那群官兵全然不听,仍旧说要进来搜一搜。如今向管事不在,底下连个拿主意的都没有,门房那边顶不了多久,小郎君您赶快拿个主意罢!”

胸膛里心脏砰砰乱跳了几下,云岫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你带我去瞧瞧。”虽则对方来势汹汹,但凤池山就在京郊,也算天子脚下,且满山的达官显贵,这边被围,又如此兴师动衆,山上山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这帮人不会平白无故闹上这麽一出,只怕其中有什麽误会,还是要出面说清楚才好。

云岫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道:“我去去就来,你别胡乱走动,外头还不知乱成什麽样。我先叫红椿过来,即便没胃口好歹也吃两口,否则……否则你连杀……杀人都使不上劲儿……”身旁的松萝本就是惊弓之鸟,乍一听他说杀人,吓得睁大了眼,这才发现他嘴唇和颈项上的异色,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哆嗦着道:“这……这红……红的……是什麽?”

云岫面容一僵,与谢君棠的目光相撞,随後略不自在地转身朝外走,边走边用帕子把嘴巴和脖子上的血迹擦去,故作淡定地道:“我也不知是从何处蹭到的,这都不重要,赶紧去外面看看情况再说。”

松萝小跑着跟上他,一时也顾不上这段小插曲。

两人紧赶慢赶跑到大门处,果不其然,十来个护院和小厮正惊恐地围在紧闭的门前,焦灼着不敢吭声,而外头的人正毫不客气地哐哐砸门,一边还叫嚷着:“我等是京兆府的人,昨夜牢内有死囚私逃,特奉京兆尹之命前来捉拿!此贼干系重大,是皇上御笔亲批等着处决的要犯,还请贵府通融,开门放我等进府搜查,若不配合耽误了大事,即便是皇亲国戚,贵府主人也难免要落个包庇要犯的大罪!”

云岫听後面色凝重,这帮人口口声声说什麽“请”,但强势跋扈之姿隔着一道门板都能想象得到,话里深意再明显不过,他们这是“先礼後兵”,若自己不识好歹,後头等他们用“兵”之时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言相劝了。

护院和小厮见到他来,脸上虽有喜色掠过,却并不多。

云岫心知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小主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顶着主子名头的陌生人,比起朝夕相处的向管事,自己算不上他们的主心骨。但这些人都是他云家的人,此处别苑也是爹爹留给自己的家宅,说什麽也得护下。他自己虽也害怕,可此时此刻也只能出头。

他不顾松萝阻拦越过衆人走到大门前,眯眼透过门板缝隙探看,立马呼吸一滞。只见窄窄的门缝後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一时也数不清究竟来了多少。但果然如方才叫门的那人所说,具都穿着京兆府官差的服饰,手上都拿着东西,应当是刀剑一类的利器。

云岫退後了两步,转而瞧了眼挂着横栓的大门,暗道这玩意儿防得住小偷小摸,但想拦住门後的那些人实在是痴人说梦,这会子人被挡在外头,不过还是为着那句“先礼後兵”罢了,自己这边只有这麽点人,根本无力抵挡,京兆府的人闯进来是迟早的事。

既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开门,有什麽话一次说个明白,然後再借机行事。

想到这儿,云岫强自镇定地对衆人道:“去把门打开。”

“这……”衆人面露迟疑,谁都没有动。

云岫只好道:“咱们别苑里都是良民,不曾私藏要犯,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像现在这样大门紧闭,把人拒之门外,反倒显得咱们心虚。”见衆人略有动容,他又重复了一遍,“去把门打开,京兆府办事也得讲究律法,咱们用不着害怕。”

话音刚落,那砸门声愈发响亮,云岫推断若再不开门,恐怕对方马上就要靠蛮力硬闯进来了,到时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这边,于是一改之前好言好语的姿态,大声呵斥道:“速速开门!还愣着做什麽!”

衆人一个激灵,皆被这个面相软和的小主人突然转变的强硬态度给唬住了,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几个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去把门栓取了下来。

大门顷刻朝两边洞开,露出後边虎狼之姿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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