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花言
松萝又惊又怕,一来谢瑜安往日里脾气平和,少有怒容,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暴跳如雷了,乍一见他如此便有些束手无策,二来又怕这声动静惊动旁人,被人撞见他俩在此私会。
她心惊胆战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外头作乱的风也渐渐小了,谢瑜安才慢慢平复下怒火,道:“当初在温泉庄子上,除了那个借住过几日养病的龙骧卫,云岫可还曾和外头的什麽人有过往来?”
松萝心念电转,对方的暴怒和疑问,以及之前让她去查看的颈上痕迹,种种蛛丝马迹相互应证,使她很快就猜到了谢瑜安今晚究竟在怀疑些什麽。她吓得掩住口,慌乱中後退了两步,却在下一瞬被拉扯了回去,谢瑜安的脸逼近,闷着声质问她:“你说有没有这麽个人?”
胸膛内怦怦直跳,松萝忙一口咬死了,“没有!绝对没有!”
“当真?”对方显然不信。
松萝急道:“真的没有!那个龙骧卫病愈後就走了,您是知道的,之後再没其他人来过!小郎君一直待在别苑里,不曾见过别的什麽人!”她的话半真半假,把谢君棠两次去而复返以及那夜云岫尾随他而去,消失了几个时辰的事给悄悄瞒了下来。
松萝为着自己那点子私心背着云岫与谢瑜安有了首尾,期间没少将云岫的事私下里告诉给谢瑜安知道,可她心里自有一杆秤,清楚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
那时在别苑里,她见云岫同那个龙骧卫走得近,暗地里就留了心。云岫虽天真懵懂,情窦未开,但他一言一行中流露出的情绪和心事却骗不过松萝,她为此心惊肉跳,怕他在身有婚约的情况下移情他人,于是多次出言相劝,希望他能悬崖勒马,与对方保持距离。
原以为此事还会有些波折,哪知自从他们回到郡王府後,云岫瞧着竟像是收了心,再未见过那个龙骧卫,松萝便以为他二人的事就此揭过了,为此还松了好大一口气。也为着这个缘故,她并未将此事透露给谢瑜安知道,就怕有挑拨之嫌,让平息下去的事态再起波澜,坏了谢瑜安和云岫两人的感情。
在她心里,不论是为着云岫还是为着她自个儿,她都想让他二人能尽快完婚,不要再生波折。
谢瑜安听了她的话,想了想又道:“那个龙骧卫呢?你觉得那个龙骧卫和他是否……”
“当然没有!”松萝脸都白了,好在光线昏暗,谢瑜安瞧不出什麽来,她铁了心不想节外生枝,“小郎君再未见过他!在府里的这段时日您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并未和什麽人有过来往!”
谢瑜安却没有就此打消疑虑,亲耕礼那次,云岫被送回来的时候唇上破了个口子,他当时看得真切,那分明是被人生生咬出来的,自此怀疑的种子就埋在了他心底。
这次云岫脖子上又带了不明红痕回来,瞧着似乎身上还有,原先的种子就生了根发了芽。
从傍晚云岫回来到现在,谢瑜安想了很多,起初他以为是吕尚尧,因为上次云岫马车翻倒受伤,都和对方脱不开干系,许多事还是他的一面之词,真假难辨。云岫又在他亲戚的庄子上休养了好些天,中间会不会发生了什麽让他两人暗生情愫的事,谁也不敢保证。
但他今日傍晚後派了人去外头打听,得知亲蚕礼这两天,吕尚尧一直在宫里当差,绝没有空闲出城去往先蚕坛与云岫私会,所以他又把吕尚尧这个怀疑对象给排除了。
如今他又从松萝口中得知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与云岫接触过,所以他思来想去,反复斟酌,最後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此人在帝都中身份贵重,且八面玲珑,宾朋满座,吕尚尧即便同自己交情不错,可忌惮于这人的权势必定也会出手相助,更重要的是,这人也在亲蚕礼的名单之列。
“永安长公主?”松萝惊恐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道,“您怀疑小郎君和长公主有染?这怎麽可能!”她怎麽也没想到会从谢瑜安嘴里听到一个如此陌生的名字。
谢瑜安无暇去和她解释去岁中秋云岫和永安长公主的那段公案,只想着长公主早就垂涎云岫,对方又是个跋扈惯了的人,即便知道云岫和自己的关系,也极有可能还会想方设法地把人弄到手。
且据他的人探回的消息,过年那会儿,长公主也曾去过凤池山休养,也许就是那阵子……
谢瑜安此时已穿好衣裳,却没急着走,他在水阁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冷不防对着松萝就是一连串的质问,“云岫在别苑里真的没有见过别人?没有外出过?身边也没有出现比如簪环衣履丶帕子汗巾等陌生物件儿?”
松萝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诘问,又因心里有鬼,便一时支吾了起来。
谢瑜安见她如此,已猜到了几分,清楚她与云岫朝夕相处,主仆情谊深厚,难免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他立马放柔了语气,脸上也没了咄咄逼人之态,暂且按下满腔怒火,只把人搂在怀中柔情蜜意了一阵,又哄她道:“岫岫年岁尚轻,我担心有人教唆引诱,让他走了歧路,那长公主是帝都有名的淫丶妇,荤素不忌,若是真与她有了牵扯,名声就全毁了。况且,自从宗室子奉诏入京,帝都上下的眼睛都紧盯着我们这些人,就是在我们这些宗室子里头,也是互为竞争的关系,非但不会交心,彼此之间更是恨不得揭出对方几件错事来,好把人踩下去。若岫岫和长公主确有其事,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传到陛下耳中,我前途尽毁。不仅如此,即便先前陛下能容忍我娶男妻,经此一事後也断不会再允许我和岫岫完婚,那麽你……”
他一番花言巧语丶添油加醋的话,把个松萝唬得六神无主,方寸大乱,再不敢隐瞒,遂把龙骧卫去而复返,云岫跟着追了出去消失了几个时辰的事都给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她见谢瑜安怀疑的对象是长公主,也不敢提云岫和那龙骧卫暧昧的话,毕竟那都是她自己的臆断,云岫不曾承认过,兴许是她误会了呢?且两人後来也没再往来过,就没必要再在此时此地说出来,徒增谢瑜安的疑心。
谢瑜安不疑有他,他像是找到了另一个证据来验证自己的猜测,拍掌道:“是了,那龙骧卫恐怕也是受长公主的指使,为他二人悄悄传递消息的。云岫那晚追出去,必定也是受他撺掇去找长公主去了。”
松萝一怔,内心深处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但又无从反驳,只好闷不做声,接着又听对方再次问她,云岫身上可有出现女子物品,那兴许就是他与永安长公主私相授受的凭证。
松萝抿嘴想了会儿,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样事物来,只是有些难以啓齿。
谢瑜安见她还有顾虑,急切道:“若真有这样的物件儿,你务必要告诉我。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我也不忍心冤枉了他,所以想求个铁证。你放心,如果确有其事,我不会同他吵闹,也不会把你招出来让你今後难做,我只心平气和地去劝导他,让他再不搭理那淫,妇,只求一切回到正轨,别的再无所求了。”
“真的?”
“真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说着并起三指就要指天起誓。
松萝忙捂住他的嘴,後怕道:“别!我信!只要是您说的话,我都信!”她柔情款款地看了谢瑜安片刻,最後把心一横,说道:“那夜他跟着那龙骧卫出去後,过了好久才被向管事他们寻了回来。回到别苑後,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把扇子。”接着便把那夜见过的画着春宫图的扇子样式给他描述了一遍。
谢瑜安大恨,一拳砸在墙上,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好哇!他俩果然有了茍且,连这种伤风败俗的腌臜东西都堂而皇之地带在身上!云岫!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松萝见他反应如此之大,怕他现在就要去找云岫麻烦,急得哭道:“您答应我要好好同他说的,您现在这样……您还说话算数麽?”
谢瑜安双目猩红,他忍了又忍,又踹翻了花几和圆凳来泄愤才勉强按捺下了怒意,他喘着粗气说:“自……自然算数……我不会去找他吵……容我回去想想……”说完便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抚,然後离开了水阁。
人走後,松萝也不敢多待,忙把被他俩弄乱了的摆设复归原位,又把自己收拾妥当,确保没留下任何痕迹後才匆匆奔入夜色中,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