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晖与靳劼见她听完不作声,也暂时停了下来。
他自认小侯爷必然是想到了大受震动的大周朝黎民百姓,受到小侯爷情绪感染,杜晖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悠悠道了句:“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君正而国定矣。然则,君不行仁,不守义,不持正,黎民之罪始也。”
刘子晔从思索中回神。
对杜晖这一套古代仁君的理念不是很能赞同,但眼下却是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现实。
君王为至高无上的主宰,那么君王的每一动念,指尖捻动的,都是万千生灵。
她转而问:“王彦朋目下除了闭府,还未有任何动作是吧?”
“不错。”
说到这里,杜晖又直接挑明了道:“依杜某来看,王彦朋所谓闭府议事,也不过是个幌子。就算真的在议事,恐怕也不是在议自要如何为大周军队设计道路支持,而是怎么保住他自己这几年来,隐瞒西关情形不报的小命!”
刘子晔闻言,颔首赞同。
“闭着府门,本侯爷不信他能凭空编出个花来解释。现在他就是同我们西关侯府一条船上的人,若他脑子还算警醒,也该到侯府来,找杜先生好生议一议,才是正经。”
杜晖闻言,了然一笑:“小侯爷明见。”
范阳郡内。
几个城池,无论是市井抑或者乡野村户。
一队一队的从各家各户清点之后的丁口役夫,在府兵的皮鞭与刀剑之下,离开自己的村镇、街巷。兵马欲动,最重要的就是粮草辎重的输送。
范阳的承平仓仓外,一辆辆的人力拉车,运送出来就需要面对不知道多少的能力。
然而,几十万大军,即使仅仅是集结驻军,每一日所消耗的粮草数量,就达万升。
范阳的承平仓仓储很快耗空。
于是,在役夫们离开家乡之后,各地的里长开始在县吏们的要求下,家家户户征缴余粮。哭声喊声,徒劳的试图捍卫最后口粮的努力,最终都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退让。
孤儿老弱,守着见底了的粮仓与刚刚经历了夏季收成,光秃秃等待翻土犁地播种的田野,只好扶老携幼日日出门向大户讨饭。
大户们有的与官府和吏役们大多熟识,象征性的征缴一部分存粮之后,仍然还有十分富足的家底。
但又有哪一户,会白白施舍粮食出来?卖儿卖女也无法换到足够的粮食。
留下来的人只能靠天吃饭,又或者等着家里役夫回来,能够换来一部谁也没有的好事。
可是这一场征伐不过是刚刚开始,出了门的衣服门,究竟又能不能活着返回家乡?
佛寺外。
越来越多的民户家中没了吃食,范阳郡的几十所佛寺,陆陆续续开始在寺门外设置粥棚。
走投无路的人们在粥棚前排了长队,首执着一个破碗,等待着领取自己的那一份的稀粥。巨大的锅灶前面,站在那里市粥的小沙弥,同样是面黄肌瘦。
即使粥粒稀疏,一人每日也只能领到一碗。
但已经成为了许多人能够活下去的指望,人们口中称颂着佛祖的施恩,靠着这一碗稀粥度日。
每一位领到了粥的人,俱都心怀感恩的向小沙弥单手持一礼。
虔诚至极的念诵一声:“佛祖慈悲。”
施粥的小沙弥手中不便,但也会同样回上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或者“佛济众生苦。”
虞城。
刘子晔听到靳劼报来的私卫在范阳郡打探到的最新情形,也忍不住惊诧。
“不过二个月,范阳郡竟已至这般境地了?”
杜晖也在,听完靳劼所述,忍不住叹了一句:“这还只是开始。燕京圣上举全国之力出征,战前动员四个月,战事持续还不知道要多久。若能在一年之内结束战事,之后好生休养几年,总还是能复原。”
刘子晔适时问:“杜先生看,一年能结束吗?”
“这……”
杜晖稍有踟蹰。
刘子晔替他说了出来:“若能决策者与指挥者们,能干脆利落的一年之期结束这一场战争,怕是这耗费糜大却意义难寻的战端,根本就不会开启。”
“小侯爷所言甚是啊。”
西关虞城烟云寺。
休憩一新的寺门开启,住持度衍迈下台阶,往虞城中心大街的西关候府宅邸行去。
正在书房议事的刘子晔几人,听到夕映在门外禀了一句:“小侯爷,首门上来报说,烟云寺的度衍和尚求见。”
“烟云寺?”
刘子晔自打三年前,在烟云寺与那位所谓的玄净大法师不欢而散之后,早就将这一所寺庙的存在抛至脑后。
虞城的这一波三年为期的大建设,还是杜晖看在烟云寺到底是当年西关王力主建立的关系上,出资将烟云寺翻修,也修成了现在虞城上下风格统一的新式建筑。
一溜水泥房顶、白色砖墙,虽然仍旧是户户有水井。但却自水井为水源,修了金属管道,通连至室内的灶间、盥洗间。
郡中虽有百姓偶尔会来烟云寺上香敬佛,但三年来人人忙于奔生活,去学习那些实用的文字、数学与科学工程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