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分开了那麽多年,她在他面前终究没法像从前那样熟稔自在。
而她能感受出,贺青昭也是一样。
贺青昭拉着她的手走在环境优雅的园子里,走过曲径通幽的鹅卵石小路,走进别墅,绕过罗马柱,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推开一扇门。
看到屋里贴满半边墙的照片,程嘉茉愣住了,因为全部都是她的照片。
贺青昭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如当年带她去参观画展那般为她介绍:“这是你刚来庄园的那天,小小的,可爱极了。”
照片里的程嘉茉披着贺青昭的西装外套,瘦瘦小小的跟在贺青昭身後,像只淋了雨的可怜小狗。
她瞪了眼贺青昭:“哪里可爱了,像一只脏兮兮的可怜小狗,丑死了。”
贺青昭笑出了声:“这些照片,我日日夜夜看,越看越可爱。”
说完,他指着另一张照片问程嘉茉:“这天你是不是躲在芭蕉林後面偷看我画画?”
他笑容玩味,带着一丝促狭的调侃。
程嘉茉坚决不承认:“没有。”
贺青昭搂住她腰,低头贴近她脸:“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能早点遇到我了。”
“为什麽?”程嘉茉看着他,“你在山上的时候不是说不希望我早点遇到你麽?你自己说了,就算那时候我遇到你,你也不会喜欢我。”
贺青昭看着她水润明亮的眼,眼神依旧干净清澈,和大学时一样清纯,他笑了笑,没有说出带颜色的荤话。
他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再生冷不忌地说那样的话就不合适了,更何况他们今天刚见面,他还是收敛些好。
“这一张。”贺青昭继续为她介绍,“这是你十六岁生日那天的照片。”
青春时的记忆随着老旧照片一帧帧清晰起来,程嘉茉看着看着红了眼,眼睛变湿润。
她声音有些哽咽:“那天的生日蛋糕是一个从闽南来的阿姨做的,她做的蛋糕很好吃,你也吃了一块。”
还有些话她没说出口,那天一整天她都在心里祈祷,希望贺青昭晚饭前能回来。
幸运的是,那天贺青昭回了芭提雅庄园。
贺青昭笑着看她:“你亲手送给我的,那天我回来後就进了书房,你敲响书房的门,我说了声进,你端着蛋糕探头进来,娇娇的丶怯怯的,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直愣愣地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吃蛋糕?”
程嘉茉低头笑了笑:“其实那天我还挺忐忑的,很怕你拒绝。”
贺青昭笑:“原本是想拒绝的,可看着你那双水色迷离的眼睛,拒绝的话不忍心说出口。”
程嘉茉问:“後来你吃了吗?”
贺青昭:“尝了一点,你知道的,我不爱吃甜食。”
程嘉茉不禁再次想起了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那天三层高的水果奶油蛋糕,贺青昭吃了很多,至于吃法,她现在回忆起来仍旧脸红心跳。
当时贺青昭将蛋糕上的奶油涂抹在她身上,抹得全身都是,最後吃得干干净净。
贺青昭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声,他一向记忆很好,很明显,他也想到了那一幕。
程嘉茉生怕他说出来,抢先开口:“这些照片你是怎麽弄到的?”
贺青昭说:“AI技术,提取视频中的画面,修复出来的照片比照出来的还要清晰。”
说完,他搂着程嘉茉继续看下一张,继续为她介绍:“这是你十九岁,我们重逢时的照片。”
从十九岁开始,照片就多了起来,都是她跟贺青昭在一起後照的,春夏秋冬丶白天黑夜,全部都有。
有贺青昭带着她去国外旅游时照的,也有在南园照的,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段回忆。
除了大学时代的照片,还有她在莞城生活的那五年,只不过那五年的照片不多,因为那五年她就没怎麽照相。
刚到泉水镇教书的那一年的照片也有,那一年贺青昭在追她。
程嘉茉挨个看过去,直到看到她二十八岁,到这儿便停了。
贺青昭松开手,背抵住墙,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这两年,我坚持过,挣扎过,也想过放弃,想放弃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再爱我了,还有个原因是我已经没了不顾一切的冲劲儿。”
程嘉茉喉咙一哽,问:“那你为什麽还要来赴约?”
贺青昭提了提唇,眼中的疲惫再难掩饰,笑得很苦:“因为我放不下,我想要,想跟你在一起。”
程嘉茉想安慰他一句“其实没有必要这样执着,到了咱们这个年纪,跟谁过都是一样”,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又怎麽能安慰贺青昭?
怎麽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呢?
真要那样的话,她又怎麽可能八年都不找?
这八年来,她没有苦等贺青昭,但确实也没有遇到一个让她想要交往丶想要结婚的人。
就像很多单身的人,未必是恐婚,只是确实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没有遇到一个想要共度馀生的人。
如今贺青昭回来了,她纵使意难平,纵使仍旧心不甘,可他是贺青昭,她没有办法,只能遵从心意。
想到车里贺青昭问的话,她上前一步,拉住他手,捏了捏他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这些年你是怎麽过的?”
贺青昭被她拉住的手指动了动,指尖轻挠她掌心:“真想知道?”
程嘉茉轻轻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