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图南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步行约二十分钟。路上姜予乐和闻郁聊了下,得知对方也是宁城人,在欧洲留学后拿了工签,就顺便留下来。
从舒图南公寓拿了证件和日用品,闻郁又将姜予乐送回医院,临走前两人互相存了号码,闻郁说如果姜予乐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她。
舒图南在医院住了五天才被允许出院,出院那天姜予乐帮她收拾私人物品,舒图南靠在窗边晒太阳,突然对她说:“你的假期都浪费在我这儿了。”
窗外阳光正好,姜予乐原本计划的行程表上,前天她该去瑞士雪场滑雪,明天该去埃菲尔铁塔拍照。
可现在,她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病房角落,她连米兰大教堂都没来得及去看。
“说什么傻话,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去。”
“你期待了那么久的旅行…”
“没事,最重要的一站还来得及。”姜予乐冲她眨眼,给她看手机里的红磨坊演出门票。“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把法国定在最后一站。”
舒图南微愣,脸上浮现一丝迟疑:“你去看秀…桑沅姐知道吗?”
姜予乐的眉毛瞬间挑起,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喂喂喂,我是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不用什么事情都跟她报备吧!”
舒图南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姜予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泄气般地垮下肩膀:“好吧…她确实说过不让我去这种地方…”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
“那你还…”
“天高皇帝远嘛!”姜予乐凑近舒图南,讨好地晃了晃她的胳膊,“你不会告诉她的,是吧?”
再说,法定意义上她早就是成人了,看点成人该看的东西怎么了?
只是桑沅那人太古板,知道后肯定会不高兴,所以她才没有告诉她。
舒图南被她晃得头晕,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后要是桑沅姐问起来…”
“就说我去的卢浮宫!”姜予乐立刻接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艺术和人文都是art,四舍五入差不多啦!”
舒图南被她这通歪理逗得轻笑,牵动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姜予乐立刻紧张地扶住她,刚才那股理直气壮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你,你一个人行不行呀?”
舒图南缓了一会儿,等伤口没那么痛才微笑道:“我可以的,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会找房东太太。”
*
2020年12月。
舒图南在米兰的第二个圣诞节,房东太太去世了。
消息来得突然,圣诞节早上舒图南下楼时,发现公寓门口圣诞树底下摆着一束白玫瑰,隔壁的邻居低声告诉她,老太太昨夜在睡梦中离开了。
没有痛苦,没有漫长的告别,就像一片枯叶从枝头轻轻落下,安静得几乎不像死亡。
葬礼那天,舒图南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站在教堂最后一排。
棺木上铺满白色康乃馨,穿着袍子的牧师在用意大利语念悼词:“Lavitaèbreve,mailcuoreno。(生命短暂,但爱无尽)”
葬礼结束后,她收拾行李,搬离了那间带小阳台的顶楼公寓。
新家在PortaRomana区,交通便利治安稳定,舒图南租的老式建筑的三楼,两室一厅,房租比之前贵了些,但胜在空间宽敞。
更重要的是,她有了室友。
看房那天中介推开房门,舒图南意外地看见闻郁正站在客厅里量尺寸。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都笑了。原来她们都想换房,又恰好看中了同一间。
舒图南问她:“合租吗?我很会做饭。”
闻郁点头:“正好,我擅长打扫。”
搬家的第一天,闻郁除了行李,还带了个小小的“惊喜”:一个一岁半的小姑娘,闻满。
闻满是闻郁姐姐的孩子,姐姐空难去世后就被闻郁接过来,圆脸蛋,大眼睛,走路还不太稳当,却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喊“姨姨”。
小满的到来让新家瞬间热闹起来,客厅铺了软垫和爬行垫,餐厅添了儿童餐椅餐具,阳台上堆满小满的玩具,冰箱门贴上托儿所的作息表,浴室里并排挂着三块不同大小的毛巾,两室一厅很快有家的样子。
小满喜欢黏着舒图南,舒图南也喜欢带她。有时候闻郁加班,她会去托儿所接小满,带她回家给她准备晚餐和睡前故事。
小满睡前要闹一会儿,舒图南就会哼小时候妈妈哄她的歌谣。哄十来分钟小满就会渐渐安静下来,蜷在她怀里睡着。
渐渐地,舒图南和闻郁形成默契分工,闻郁负责早餐和送小满去托儿所,舒图南负责接她回家给她做晚餐。
日子如河水般静静流淌,转眼到了次年四月。舒图南即将毕业,开始为实习机会奔波。
周末早餐桌上,闻郁一边给小满系围嘴,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VCA最近在招管培生,要不要试试?”
VCA是知名高级珠宝品牌,以精湛的工艺和独特设计闻名,对设计师的录取门槛极高。
舒图南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
她还没有想好毕业后去哪里,似乎…留在意大利也不错?
闻郁看出她的犹豫,直接掏出手机将招聘信息发给她:“我可以内推你,面试负责人是我在佛罗伦萨培训时的导师。”
此时的闻郁已在VCA工作两年半,刚刚晋升为副店长。舒图南看过她的工资条,欧元为单位数字后面四个零,一个月抵国内很多人做一年。
最重要的是,那可是V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