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声中,这个动作显得格外沉重。
陈正隐约看到,顾临敬礼的右手腕内侧,赫然有一道与他父亲手腕上相同的标记——那是他用刀刻上去的,已经结痂多年。
他看着那道疤痕沉默许久,呼吸也突然变得沉重,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1998年深秋的一个雨夜,当时两人也才三十出头,比顾临大不了几岁。
他和顾秦风蹲在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个现场,嫌疑人是一名年轻的法医。
手电筒的光圈里,年轻法医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未干的血迹。
两人在逮捕过程中,嫌疑人不知从哪里还抽出一把手术刀,寒光闪过的瞬间,径直划向自己的手腕想自杀。
顾秦风眼疾手快,一个手势挡了上去想阻止,那把手术刀不偏不倚,在顾秦风的手腕上划开一道很深口子。
鲜血瞬间喷溅在法医惊恐的脸上,趁这个空档,陈正的钢制手铐已经“咔嚓”锁住了对方颤抖的手腕。
“你没事吧?!”
陈正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嫌疑人死死按在泥水里,手铐咬住对方手腕的瞬间,他猛地回头——
顾秦风的白衬衫袖口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砸在积水中。
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两人交叠的手臂蜿蜒而下,在警徽上冲刷出刺目的红痕。
手电筒滚落在泥水里,光圈中映出顾秦风苍白的笑脸:“慌什麽…又死不了。”
陈正没睬他,一边慌忙扯领带,一边拽过顾秦风的手就要包扎。
“小伤…”顾秦风想抽回手,却被陈正更用力地攥住。
“别动!”他扯下领带时力道大得几乎撕碎布料,颤抖的指尖在顾秦风手腕上缠出凌乱的结。
血水混着雨水在两人脚下汇成暗红色的小溪。陈正摸到顾秦风冰凉的指尖,这才发现他整个手掌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那把手术刀刚才分明已经划断了肌腱。
“你个疯子!”陈正撕开衬衫下摆的手在发抖,布料不断按在伤口上瞬间就被浸透,“他自杀关你什麽事?!”
顾秦风仰头靠在警车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警徽上:“当年他父亲…也是这样替我挡过一刀。”
失血让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条疤…就当是还债了…”
陈正的思绪回到病房里顾临手腕上那道疤痕处,当年那道差点要了老搭档性命的伤口,此刻正在他儿子腕间狰狞地张着嘴。
“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个样。”他喉结滚动,把後半句“连找死都如出一辙”咽了回去。
他在心里挣扎万分,最後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好,我配合你。”
顾临听到这个回复,眼中瞬间冒着光,刚想开口说什麽,却被陈正一把按住肩膀。
那力道大得让连接着他手背的输液管也跟着微微震颤,“但你必须给我记住——”陈正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
“你首先是个人,然後才是刑警。”
“你首先要关心自己,其次才是案子!”
“你小子必须答应我,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遇到危险不要逞强,把安全给我放在首位!”
“收到!谢谢陈局。”
顾临紧绷了半天的心终于是舒缓下来,他挺直腰板,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的额角有些镇痛。
随後他擡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刑警队队长顾临——”
“保证完成任务!”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额头上那抹暗红,在那枚庄严的警徽之下,血色愈发显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