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头线脑丶头花头绳丶调料香油丶日常药品丶代写书信了啊,物美价廉丶应有尽有哎~~~”
拨浪鼓被换成一面小锣,敲几下吆喝一声,往复几次,柿子树下的院门开了。
只见一个婆子探出头来,压低声冲她呵斥道:
“你这货郎忒的聒噪!快些收声,怎可在巷中敲锣,不晓事!”
陈良斜睨了婆子一眼,手下敲锣不止:
“你这婆子才是聒噪,我正经兜售货物,敲锣是应有之事,怎就不能了,”
“再者天光白日的,莫非你家有什麽不能见光之事,怕我这锣声引了人来撞见?”
婆子似被她说中一般,色厉内荏起来:
“满嘴胡诌!我们正经官宦人家,怎会有见不得光——呸呸!快些离了这里,否则我府中家丁出来,定要给你一顿好打!”
吵嚷声果然引来不少街坊探头张望,陈良见好就收,把刚支起来的摊子又往回收,边收边不服气似得放声叫嚷着:
“什麽官宦人家,这般霸道!货郎沿街叫卖竟也要管,不是什麽好人家!”
赶着车往前走了十几丈,好似认怂之後强行挽尊一般,陈良又把车停下,这回他不支摊子不敲锣了,只使劲摇着拨浪鼓:
“家常日用,应有尽有,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不买不要紧,也可出来看个新鲜了啊~~~”
“货郎,可能代人写信?”一个老苍头扶着门框问她。
“能的,你说我写,一页五文。”
老苍头抖抖索索从胸口褡裢摸出来一个荷包,细细数出来五文攥在手上:
“你先写,我看好了给你钱,写得不好不给钱的。”
陈良铺好纸张,舔了舔笔尖,按着老苍头的口述润色一番写就,身旁不知何时围上来两个婆子一个丫鬟,丫鬟对着纸张念念有声。
“惠姐儿,这信写得可对?”老仆问丫鬟
“对的,你那侄孙女真真是倒霉,那晦气的方家先前瞧着可气派,以为到了他家是谋了好前程,不想竟是——唉,写信叫你侄儿接回去也好,怕是如今这遭,把个小姑娘的胆也要吓没了。”丫鬟也对老仆的情况很熟悉,话也密。
“就是,正好回去相看个好人家,姑娘家长大了,嫁人才是正经。”一个婆子搭腔,
这时陈良好像不经意搭话道:“这女仆可以赎买回来,那方家女眷也能赎吧,这等闺阁千金往日金尊玉贵的,也不知何人能赎了去,享受官宦人家女孩儿伺候。”
几个下人都起了聊兴,这等大事,却不能拿来扯闲篇,憋了几天,早就憋坏了。
好比那地下党接头,婆子招手示意,要她靠近些,陈良俯身侧耳过去,作洗耳恭听状。
“充作官妓了,手上只管有钱,人人都能享那艳福。”
婆子冲陈良後头努努嘴:“喏,刚刚嫌你吵那吴家,正是方家大房夫人的外家,他家上下疏通,也不顶用。吴家老夫人为这事儿已是卧病在床多日了。你触了人家霉头,人家可不就寻你晦气!”
陈良一脸恍然,道:“竟是如此,果然倒霉,无端吃了一顿排头。”
婆子嗤了一声:“他女婿家犯了大事,霸住漕运,往日何等嚣张,如今竟全都败了。听说抄出来的金银街上竟摆不下!”
陈良张大嘴,感叹道:“听说抄了好多家呢,得抄出来多少金银钱财。”
又问“这般大事,怎麽也不见官府出个安民告示?”
那老苍头伸头凑过来,小声说道:“也就我们这些人家有老爷们参事,邻里也不少人家因这事闹出动静,否则谁家知道?别说安民告示,家主还下令不许私下议论呢,谁嚼舌根,捉住一顿好打!”
“你也别跟着她们瞎咧咧,做了生意赶紧走,隔些时日再来。这里人家多少有些牵连,近日生意定是不好的,来也白跑。”
陈良听了点头,把信交给老苍头,道:“您老收好,我这就走了。”
老苍头给了钱,点点头就回去了,两个婆子也缩着脑袋,好似做贼一般一溜烟跑了。
陈良有条不紊收好东西,坐在车辕上拍了拍骡屁,哼着小调晃悠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