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缓缓闭目。
“呵,不过是道不纯粹的剑意罢了。”
男子身后,一位白须老者垂首静立,大气不敢出。
若有听雨宗其他人在此,会震惊地发现那是他们宗门万人之上的大长老。而能让听雨宗大长老亲自侍奉的,自然是那位上州而来的元婴剑修。
“对了,昨日你暗中联系了你们的上宗?”
此话一出,大长老额头登时落下冷汗:“仙人哪里的话!我们宗门上下唯您马首是瞻——”
哆哆嗦嗦的话语被毫无耐心的剑修打断:“不必等你们上宗回复了,早在两年前,神箓门的九域定星晷就算出,此地将有符道秘境现世。”
大长老哑口无言。
“是不是很费解,天枢宗乃天下第一剑宗,为何这个符道秘境会归于我们?”
大长老:“不,不敢费解……”
“……”
“费解!小人着实费解!还请仙人解惑!!”
剑修嗤笑:“昔日魔渊一战,神箓门的废物少主被困魔血杀阵,几乎命陨,是我们大师兄将他救出,自己也身受重伤,险些跌境。”
“此后百年,所有现世的符道秘境皆归天枢——这就是神箓门的补偿。”
他口中的“大师兄”,自然是昔日的天枢宗宗主首徒,力压九千州年轻一代所有天骄的剑道翘楚。
听闻那位尚未被魔气侵染、滥杀无辜时,因辈分最高,虽是同代弟子中最年轻的那个,依然被其他年岁大上数轮的弟子喊一声“大师兄”。
“你们符修,不过是躲在剑修后面的废物。”
剑修的声音冷如利剑。
“滚吧。”
大长老仓皇而逃。
青山之巅,云海翻涌。慕容舟掏出一张染血的碎布,贴在鼻息间。
那是一角袍袖,绣有鹤羽流云的纹路。
镇魔大战中最惨烈的一战,无数魔物献祭自身,召唤出失传已久的魔血屠荒阵,血染上万里山河,横尸数州,就连合体期修士亦陨落于此。
一众法修联手,试图破阵,却无能为力,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亲友同门沦陷于杀阵之内,化为一滩滩血泥。
忽有一剑自天穹而来,剑气横扫九千州,剑光长照血色夜。
诸天万象阵!
那一夜,年轻一代的剑道第一人自燃精血,以全身修为为祭,由化神大圆满一步跨至炼虚——以诸天万象,破魔血屠荒!
慕容舟的口鼻皆埋没于袍袖碎片中,不自控地深深呼吸。
他不过天枢宗外门弟子,根本没有资格涉足那样的战场——更何况,每次魔物来犯,他的大师兄都将他们护得很好、很好。
每一次,他能望见的只有那道凭剑而立的挺拔背影。
唯有一次,仅此一次,他离大师兄那么近……就是那天。
那天,大师兄独返宗门,眼尾皆红,衣袍染血,失魂落魄,是平日所没有的风姿。
他上前接引大师兄,趁其不备,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那一剑歪了,只堪堪划过师兄的衣袍,割下袍袖一角。
他没有死,因为在他身后,是整个开眼的天枢宗。
那一日,天枢宗宗主首徒沉墨清堕入魔道,为师门所不容。
慕容舟近乎贪婪地嗅闻那残缺袍袖,脸庞不断摩擦鹤羽流云的纹路,眼底如烧,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师兄……”
他一个一个字咀嚼着,似乎要将那两个字反复撕咬,吞咽入肚。
——
一柄纯白小剑,游走于颀长微曲的指间。
方才还剑气冲霄、震荡青竹城的元婴法宝,此刻在沉墨清手中,乖顺得如同一尾游鱼。
苍舜在沉墨清手边溜达了一圈,目光落在他的指间。
【几十年前,元婴巅峰?】
沉墨清不答。
苍舜直接趴在他的手腕上:【不到半百的元婴巅峰,闻所未闻】
半百,于修士而言不过垂髫稚童。
三百岁的元婴,已可称一声青年才俊,大道可期。
几日前出现在青竹城的那个元婴剑修,他一眼看透其灵相,已有两百余岁。